第38 章 曇花一吻

我其實還不曾正眼看過他。是不敢。我很害怕與他兩目相對。文姬堅持說我長得很像我父親,所以不算得漂亮,眉毛太濃,臉上的稜角太過剛毅,一點也不溫婉。

我懊惱得要死。於是提議說,“你這麼不滿意我的長相,過完年我就整整去,你給買單。”

她睜大眼睛,“你想的美!”也不知道是批評我,是整容這事想得美呢,還是要她掏錢這事想得美,或者兩者都包括?

我們去河堤邊散步,風有點徹骨的涼,天空飄了點雨,文姬把衣服上的帽子解下來,套在我頭上。我握住她的手,一塊放在我的大衣口袋裡。

我側過頭看她,冷冷夜色裡,她漂亮的眼睛裡帶著笑,我恍惚著,像呆在一個虛幻的夢境裡。而這夢,如此讓人歡喜。我們走了好久,雨漸漸地大了。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玻璃人。”

呵,這個人。

我差點把她忘了。

細想起來,真有點奇怪,她不是一直想著要跟我重新開始嗎?怎麼我答應下來,她就變的無聲無息起來?這麼些天,電話沒一個,簡訊也沒一個。

文姬探頭過來,笑,“還玻璃人。我呢,我叫什麼?”

我不敢告訴他,一段時間,我叫他“曇花。”

她笑咪咪地,“接啊。接電話啊。就說你在談戀愛。”

我白她一眼,摁斷了電話。

稍臾,電話又響起來。

文姬再次勸我,“接唄。我保證,決不亂吃飛醋。素質高。別擔心。”

看苗苗這樣子,我要是不接,她估計也會不依不饒地繼續打下去。

於是接起電話來,“嗨。”

苗苗在那頭像是鬆了口氣,“還以為你生氣了。”

她還真以為我沒生氣。我只是不在意。不在意當然就不會生氣。我曾經想把她當作救命的稻草,但只不過一剎那,我們再次錯失了彼此。

我淡淡一笑,很誠懇地答道,“沒有。沒生氣。”

她猶豫一下,還是解釋道,“我這兩天有點事,挺繁瑣的,所以一直沒能打電話給你。”

真正愛你的那個人,喝水的時候會想著你渴不渴,吃飯的時候會想著你餓了嗎,無論做什麼都會想到你,看到什麼都想到你,你要找他,他任何時候都有空。

哪裡至於連一個電話都沒空打。

也許我不該對苗苗抱著太大奢望,她原本就想著方便了事,才會回頭尋找一個前夫,因為是前夫,所以才可以偶爾疏忽,不必太在意。

我說,“真的沒關係。”

苗苗說,“你哪天回來,我去接你好嗎?”

我趕緊說,“不,不用。我怕嚇壞我媽。”

其實我的意思是,一下子冒出來兩個女友,我媽真的會嚇到。她已經把我定義為可憐可悲的前途未卜的大齡青年,陡然間我就變成了一個香餑餑,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會嚇著就一點也不稀奇。

苗苗說,“那麼,等你回來,我去看你。”

我敷衍著答,“回去後再說吧。”

如果她足夠聰明,應該聽出來點什麼。她不蠢,但像是有點心不在焉,匆匆說,“那好。新年快樂。再見。”

我也想這麼說,“新年快樂。再見。”

但文姬已經奪下我的手機,不由分說地攬住我,有點生氣地開始親吻我。

她說,“已經太久。”

天空黝黑,雨細密地下著,四下裡安靜得只聽到河水的流淌,對面的燈火在雨霧裡若隱若現。天地蒼茫,全世界像只剩下我和她。

手機再次響起來,這次是我母親,文姬說,“你就說咱們不回去了。”

但是不等我開口,母親已經驚慌失措地嚷,“寶寶,你快回來!”

我吃了一驚,聽到電話裡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喝斥聲,叫罵聲,電話結束通話了。

我扭頭對文姬說,“不知出什麼事了,咱趕緊回家。”

太晚了,又正值過年,街道上靜悄悄的,連輛車的影子都沒有。文姬著急地小聲咒罵,“媽的。早知道就自己開車來了。也不至於要用的時候沒的用。當時就考慮著自己不認識路了,圖坐快巴方便點兒。”

我拉起她的手,“沒辦法,跑步。權當鍛鍊身體好了。”

我們倆一路小跑著往家裡趕。這時候我便暗自慶幸了,因為想著要散步,出門時特意換了雙旅遊鞋。

才踏進樓道,已經聽到嘈雜的吵嚷聲,一個尖利的女聲歇斯底里地嚷,“給我砸,全砸了。”

我疾步衝上樓,我家的房門大開,母親害怕地縮在牆角,小聲地驚叫著,哭泣著,父親無奈又著急地勸阻,“惠惠,別這樣。惠惠,你叫他們快住手。別這樣!”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惠惠的女人身上。大約二十七八的模樣,長得不錯,大概一早準備要來打架,穿的是平跟馬靴,短棉衣加皮褲。很有點殺手的味道。她威風凜凜地站在屋子中央,指揮著兩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人,“使勁砸。我日!這還不全是我老子的錢!”

擒賊先擒王,這道理我懂。唸書的時候我雖然成績不是最優秀的那個,但偶爾也會擠進前三。

於是,我上前直接對準她的小腿就是一腳踹過去。這位美美姑娘猝不及防,往前直撲兩步,差點摔倒。

我心裡暗暗可惜,後悔沒有多用點力。

她回過頭來,厲聲罵,“誰?誰他媽的踢我?”

我氣定神閒地看著她,上前去徑直搧她兩耳光,“是我。”

我眨眨眼睛,“來,認識一下,美女,我叫沐寶寶,你呢?”

她破口大罵,“你就是沐寶寶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老孃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你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我正要反唇相譏,文姬輕扯我一下,不耐煩地說,“理她們幹嘛。報警。把她們弄壞的東西都記下來。唔,我記得,那個花瓶,好像是件小古董的吧,上次那個專家說是值個多少錢來著了?十萬還是二十萬?”

另外兩個女人早就住了手,本來這種事情就是人多勢眾的那麼回事,眼看著兩個老傢伙突然多了一對年輕男女出頭,看上去還不太好惹,心裡的底氣大概立時就不足了。這會兒便帶點怯意地拉了惠惠一下,“好了,氣也出了,咱走吧。”

那位惠惠看樣子應該是想著要和我撕打一番,但看了一眼文姬,立時詫異起來,“咦,是你?”

我和文姬面面相覷。文姬皺起眉頭,“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