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抱著父親走進屋子,順便帶上了門,留下方邪、張旭、戒色愣愣地站在院子中。他們看著滿院子的屍體,心裡都不是滋味,因此當方邪建議離開時,另外兩個都表示贊同。
他們走出院子,走出百草堂,走進外面的大街上,融入了黑色之中。有風襲來,凌亂了他們的頭髮,當然凌亂不了戒色的頭髮,只將他的袈裟吹得鼓鼓囊囊。
夜還是這個夜,卻顯得更冷。
“唉……”戒色嘆息道,“可惜老神醫死了。”
張旭與方邪各自想著心思,戒色忽然想到,回到客棧可以獨自睡一個房間了,因為其他客人皆死在了百草堂中。他咧嘴一笑,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和尚。”方邪道。
“嗯?”
“我們離開秣陽,去你所說的地方。”
“不到客棧休息一晚嗎?”戒色頗有些失望,他可以花一間屋子的錢,睡七八間屋子的床,算下來可以賺十幾兩碎銀子,倘若走了,十幾兩碎銀子也就沒了。
“不了,時間緊迫。”方邪想早日回到七聖宗跟殺生和尚說說這件事,可又放不下山下的誘惑,他懷裡還有大幾十兩金子呢,一定要花光了才能回去。
“哎,好吧。”戒色嘆息一聲,停下腳步,將法寶禪杖祭出,縱身一躍站了上去,身子矯健猶如一隻充滿活力的飛蛾,看來他體內的傷勢已無大礙。
方邪祭出青竹,張旭祭出噬魂。
戒色理一理袈裟,撣去些許塵土,道:“小僧所指的乃極樂山上的極樂宮,二位可曾聽說過?”
方邪茫然,極樂山?名字也太奇怪了,他從未聽說過,張旭更加茫然了。
戒色點了點頭,暗自思忖:“他們沒聽說過就好。”
所謂極樂宮,其實就是一個大型的賭場,設在山頂,與人無憂,去那裡賭博的人非富即貴,多數都是經朋友介紹的世間散修。那些散修彼此之間或有恩怨的,在極樂宮內一律以賭解決。散修們何許人也,動輒幾百上千兩金子,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相比於他們,方邪這個富人只能算是小兒科,張旭與戒色直接淪為赤貧。
戒色身為和尚,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賭博對他來說有著與生俱來的誘惑力,因而極樂宮作為修真人士公認的賭*,當然是戒色和尚的第一選擇。
“極樂宮是什麼地方?”張旭問,他對這個名字頗為好奇。
戒色先賣個關子,並不作答,笑道:“你們跟我來,到了那裡就知道了。”他擔心方邪與張旭聽說極樂宮是個大型賭場,會揍自己一頓,然後棄自己而去,不過如果先帶他們過去看一看,他有信心他們一定會被那裡特殊的魅力所吸引。
戒色和尚舔了舔嘴唇,丟下一句:“世上的人如果沒有去過極樂宮就算他白活了。”
方邪自然不想白活,他倒要看看,那裡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張旭也被戒色忽悠,對此深深著迷,他二人駕著仙器緊隨其後。
夜色中,三道光影閃過,在高空劃過幾道橫流,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極樂山距離秣陽一千多里,就算使出全力也要奔襲個一天一夜,戒色和尚實在太過激動,縱器的速度居然比以往快了不少,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很有道理。
戒色心情愉悅的同時也在心中盤算,要怎樣將道士懷裡的金子給騙出來,畢竟他去那裡不是為了看人家豪賭的,雖然他經常去看人家豪賭,那是因為沒錢,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帶了個有錢人過去。
三人疾馳而過,一路奔襲。張旭融在噬魂之中,只覺得冷風撲面而來,耳畔獵獵作響,低頭望去,山川變小,湖澤淹沒,即便路過城池也看不到渺小的人類,因為他們實在太過渺小了。他抬頭望向天際,不論黑夜白天,在自己的頭頂上永遠有那麼一片廣闊的存在,他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渺小的人類,唯有神仙方可在天地之間自由地徜徉。
神仙……
他又想起了那日在衡陽城中聽到的故事,一名女子吃下西王母的不死藥,自此羽化登仙,歷萬年而不死。那名女子叫嫦娥,是天界最美的仙女。
他想到自己曾有一個願望,去天界見一見貌美的嫦娥。現在想來,這個願望在那時候十分虛幻、十分飄渺,現在更加虛幻、更加飄渺了。
修煉成仙,張旭不敢奢望,經歷得越多,越發知道其中的艱難所在。
“和尚,到了沒啊!”方邪在後面大叫,聲音飄在風中有些朦朧,“我們已經飛了一天一夜啦!”
戒色在前面大叫:“不——要——著——急——就——快——到——了——”和尚的聲音更加朦朧,且被風刀切割成一塊又一塊。
又飛了一段時間,東北方向隱隱現出一座高山,比其他高山更加高聳,孑孑然有鶴立雞群的氣勢,那裡便是傳說中的極樂山了。
極樂山巔坐落著一座淡紫色的宮殿,初看時只有丁點大,越靠近顯得越發之大,到了近前,其大小已經不是凡間的任何宮殿所能比擬的了。
戒色放緩了縱器的速度,不無自豪道:“二位,怎樣,夠氣派吧?”
張旭從未見過如此恢弘的建築,人在它的面前就像小螞蟻一般,失聲道:“哇哦,和尚,這是你家啊?”
戒色一滯,想想也是,極樂宮再宏偉那也是別人的,自己自豪個毛啊,當下也不多說,按落禪杖俯衝下去。
三個人來到極樂宮前用漢白玉砌成的廣場之上,讚歎之餘向宮內走去。
早有人過來迎接,那人剛開始的時候還笑臉相迎,待看清了來人,忽現怒容道:“臭和尚,又是你!”
方邪、張旭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人,又扭頭看向戒色。
戒色眉毛一擰,面色有些尷尬,急忙跑過去把那個人拉到一邊低聲竊語。
戒色道:“兄弟,給個面子。”
那人甩一甩膀子,掙脫和尚的手掌,怒道:“誰是你兄弟,你他孃的半年前借我的幾百兩銀子什麼時候還啊?”
戒色道:“小僧這不是過來還了嗎?”
“還?錢呢!”那人攤開手掌。
戒色尷尬道:“兄弟你聽我說,小僧這次帶來了一個大財主,待會兒他一高興,賞我個幾十兩金子,我到時候連本帶利還給你。”
“靠!你又唬我?”那人不信。
“沒有的事,你想啊,我要是心中沒譜,又怎麼會再來極樂宮呢?難道被你抓住了,我會好受嗎?”
那人想想也是,有點相信了戒色,瞅了瞅方邪和張旭,“你說哪個是大財主?”
戒色貼在他的耳邊小聲道:“就是那個道士。”
“我靠,不會吧,看上去一副窮酸相。”
戒色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吧,方今這個世道,穿得越窮酸的越有錢,越沒錢的越能顯擺。”
那人不耐煩道:“行了,再相信你一次,你今天要是再還不了錢,休怪老子不客氣。”
“是是是。”戒色點頭哈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