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不知不覺中就過了一大半,待到最後一日時,大理寺卿黃毅清卻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

那封信件就這麼忽然出現在了他的桌子上,且沒人看見是何人送來的。

這幾日他已經將無臺鎮官員盡數查了一遍,得到了許多資訊,已經確定那梅芳的父親梅濤的確是被冤枉的。

大理寺的官員動手查案,可比沈梨這般半夜去偷縣衙容易多了,他們有人又有權,還有陛下下令查案的旨意,根本無人敢攔。

憑著旨意查案,他們也抓了不少人,近日大理寺的牢獄裡幾乎沒了空位,各官員們也忙得不可開交。

只是那無臺鎮縣令被用了刑後,說出來的卻還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訊息,比如說那幕後之人從未出現過,一直以來都是派人和他們聯絡。這也讓他們無法查到幕後的官員,只能順藤摸瓜地查了一些小嘍囉出來,大多都是八品或者九品的芝麻官。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些只是最底層的小嘍囉,販賣私鹽這種大案,背後必定有官職更高的官員在撐腰。

若沒有查出個官職大些的官員,黃毅清定是無法交差,他正著急之時,那封信就恰恰出現在了他的書桌之上。

他好奇地開啟一看,只見裡面羅列了戶部侍郎謝臨雲的種種關於販賣私鹽的證據,包括和那些已經被抓了的底層官員間的書信往來,雖說是用了匿名,但筆跡同謝臨雲完全相同。

黃毅清認真看完後,發覺後背出了一身冷汗,這戶部侍郎乃正四品下,雖說比他官位低,但也是六部中說得上話的官職,且那位戶部侍郎是當年的狀元郎,才華驚人,年紀輕輕就當了正四品的官職,朝中沒幾人能做到如此程度。

他和謝臨雲同朝為官,雖說平日裡很少有交集,可也聽說過那謝臨雲平日的行事作風,據說他兩袖清風,每日吃糠咽菜,俸祿大多寄回家中,過得很是清苦。

要說他販賣私鹽,黃毅清自是不信,可證據已經擺在面前,他就算不想查也得查。

“唉,真是作孽啊!”黃毅清在屋內踱步,唸叨了幾句後,屁顛顛地去給皇帝寫摺子去了。

方才還說想抓出個官職大些的人,可這真找到了,又是一陣頭疼。

茲事體大,且這匿名信又是無緣無故送來,他必須要請示聖上,讓他來決斷。

將摺子往宮裡送之後,黃毅清又趕緊叫來下屬,讓他們去調查信中之事是否屬實。

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在兩個時辰前,有二人悄悄從北門入了皇宮,那二人皆是戴著幕籬,在小太監的引導下,往御書房去了。

*

黃毅清收到來自宮裡的旨意時,天色已經黑了。

只見一太監進來宣了旨意,說是明日早朝時明武帝會讓黃毅清和謝臨雲二人當場對質,讓他們將要準備的證據準備好了。

他接下聖旨後,臉上便苦哈哈的,當庭對峙,他又不是被害的人,對峙什麼?

不過聖旨上還說,允他權利徹查謝臨雲府邸,今夜便可行動。

黃毅清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謝臨雲也是朝廷命官,若無實證或是聖上的旨意,他是萬萬不敢直接闖進去的。

如今夜也深了,大理寺中依舊燈火通明,黃毅清連忙召了不少人來,直接大手一揮:

“走,跟我查案去!”

“是!”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謝臨雲府邸而去。

這麼多人,拿刀帶劍的,京城內又不能縱馬,他們只好走著去。

黃毅清已是四十來歲的人了,體力自是不行,走了一炷香時間便覺得累了。

各大官員為了上朝方便,都會安置在離皇宮距離不太遠的地方,雖說繁華地界的宅子貴,但能去上朝的官員俸祿自是不會低,住也是能住得起的。

“還有多久能到?怎的越走越偏僻了?”黃毅清皺著眉頭,他們走進了七拐八拐的小巷中,人數又多,頗為不方便。

“大人,約莫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到,您再忍一忍。”

他長嘆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已正在打顫的腿,跟著往前走了。

果然一炷香左右,他們便到了一座宅子前。

黃毅清嘴角有些抽搐:“你們確定這是謝臨雲的宅子?”

眾人手裡基本上都拿著火把,是以將此地給照得清清楚楚,就連那牆壁上的青苔,黃毅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破舊的大門,狹小的宅子,偏僻的位置,哪裡像個四品官員會住的地方?

“敲門。”黃毅清擺了擺手,似是不想多言:“若實在沒人開門,就闖進去吧。”

於是有人上前敲了敲門,許久後都未能有迴音。

“許是睡著了。”那人道。

“直接闖進去。”黃毅清捏了捏眉心。

大理寺的人,抄家這事幹了不少,熟練得很。

只見人群中走出來兩個壯漢,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直直往那大門衝過去。

按他們的力氣,多撞幾次這門一定能開。

然而——

事情確實也如他們所料,但又和他們想象的不同。

這謝臨雲家的大門彷彿紙糊的一般,在兩個大漢用盡全身力氣往上面撞時,竟然就這樣,輕飄飄地倒了下去!

誰也沒料到那門會如此脆弱,兩名壯漢哐當一下摔倒在地上,和一堆碎裂的門板抱了個滿懷,滑稽又可憐。

“唉,作孽啊!”黃毅清一甩袖子,便要繞過他們往裡走,就這住的地方,若謝臨雲當真如同信上所說,他是在扮豬吃老虎,那這麼多年他也太能扮了!

這院子太小了,黃毅清看著自已身後帶來的二三十個人,根本站不下,他嘴角抽了抽,只點了其中幾個人出來:“你們跟我走,先把謝臨雲給我叫醒,虧他還睡得著!”

那聖旨根本不是對他一個人下的,明日當庭對峙,謝臨雲也可拿出證據來應對,即便不是他做的,面對旁人的汙衊,他竟然還能安然入睡?

黃毅清又想了想熬了幾個大夜的自已,嘴裡有些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