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那日,南梔這邊的狀師以馮氏利益出發,再以當時被威脅眾鄰居利益出發,希望縣令能將牛二重判.
而牛二的狀師並不接招,而是直接控訴著馮氏此番舉動造成的社會影響多麼惡劣,造成了多嚴重的社會動盪,希望縣令莫不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天下人的心?”一旁的南梔不禁冷笑了兩聲,“敢問閣下,這天下是全部都是男人嗎?”
“天下嘛,當然是以男人為主,你們一群婦道人家,有什麼用?”
“你既然看不起女人,那你可以離開你的母親,離開你的妻女,別讓你的家庭中出現任何女性,可是為何你還要和她們生活在一起呢?又離不開女人,還瞧不起女人,又當又立,猥瑣噁心。”
“你……公堂之上怎能言語辱罵,縣令,請讓她就此時起不可再出聲!”
南梔沒理他,直接對縣令道:“如今長安城內,有一百八十萬人口,還未算外來人口和胡人,根據出生機率一半一半來看,起碼有上百萬是女人,縣令您想想,這上百萬的女性知道此事是何感想?如果您輕判此事,是否會助長男子毆打女子的氣焰,讓他們覺得打人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這對社會會造成多惡劣的影響?難道我們長安要由一個文明之邦變成野蠻之地嗎?而當這上百萬的女性都受到毆打謾罵,被打到癱瘓甚至被活活打死時,她們會怎麼想,這個社會真的還能正常運轉下去嗎?再者,那位狀師所說天下男人的心,難道是幾個會蹦躂的臭蟲就代表了天下男人?”
她讓她的狀師直接拿出來一份調查書:“縣令,這是我們這段時間統計的民眾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女人的我們就不說了,大部分男人也是對此事抱有極其的憤怒和厭惡,都希望牛二可以得到應有的懲罰。請縣令過目!這天下的男人可不是隻有那幾只臭蟲。”
縣令仔細看過,不禁連連點頭,對面那狀師見此情景高喊到:“可是夫妻之間……”
“什麼夫妻!”南梔說道:“閣下別忘了,他們二人已經和離了!”
這……這這這……”
隨後他們這邊又以牛二對鄰居侮辱謾罵威脅,打擊報復動手打人之事,更當街動手殺人,說明了牛二對社會造成的危害,而他的鄰居們因為怕牛二判輕了出來報復,各個都願意出來作證,闡述了牛二當時拿棍棒要將馮氏和南梔打死的場景,訴說著給他們造成的損失和恐慌。
不久,驚堂木一拍,案子落下了帷幕,牛二長期毆打侮辱他人,脅迫鄰里,且當街故意殺人,造成人員傷害,性質極其惡劣,社會影響巨大,若是不除,人心難平,判“絞刑”!
此判決一出,眾人歡呼雀躍,不少人為這個結果感到痛快,鄰居們更是開心再也不用擔心受到牛二的報復了,馮氏抱著孩子又哭又笑,他們終於解放了。
晚上南梔的門被敲響,是個她沒見過的小生。
那人行禮道:“見過娘子,我是吳舉人的小廝秦墨,舉人今日聽說了娘子之事,特地讓我前來詢問是否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那位大嬸和孩童是否需要幫忙安置?”
南梔沒想到這件事還會傳到吳尚卿那裡,更沒想到他還會想要幫忙,他果然是個良善之人。
“多謝吳助教關心,不過此事已經完結,馮大嬸和孩子我也有安置之處,暫且不勞他費心了。”
“是。舉人說了,娘子的善舉和心意讓人敬佩,若是娘子日後再遇到官司,有需要幫忙之處,可以找他,他願意幫娘子盡一份綿薄之力。”
“好,麻煩你代我回去多謝你家郎君,他的心意南梔謹記。”
到畢上元家裡,阿婆給她上藥,不知道是誰給她門口放的一盒藥,活血化瘀之效甚是好用,她拿去給馮氏用,醫館的大夫都說這藥比他們配的還要好,她自已也用著,身上的傷都快好了。
畢上元心疼道:“你說你,自已就跑過去了,當時你但凡喊一下我,也不會被傷成這個樣子!你不知道我和阿孃知道這件事都快嚇死了。”
“當時情況緊急嘛,就沒來的及跟你講,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嘛,事情都解決啦。”
而阿婆的眼裡已不禁流出了淚水:“南梔,你做的很好……”
那一刻南梔才知道阿婆自成家以來,一直遭受她那死去的丈夫暴力迫害,她沒有馮氏那麼幸運,有南梔去救她,為了名聲為了孩子她無法離開,硬是等到她丈夫死了她才脫離苦海。
畢上元在一旁聽著,不禁握住了拳頭跑了出去。
深夜阿婆在南梔的陪伴和安慰下已經睡了,她爬到樓頂,畢上元正坐在那喝酒,其實他不愛喝酒,這兩年多里南梔很少見到過,只有今晚他一瓶又一瓶的下肚,南梔坐過去時他已淚眼婆娑:“妹子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多怨恨自已沒用……”
畢上元的童年就像牛二的孩子一般,每日看著父親毆打自已的母親,恐怖,暴力,他只能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哭喊著希望自已的父親住手,而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毆打過後,是自已奄奄一息的母親顧不得自已遍體鱗傷的身體,還要爬過去把幼小的他抱在懷裡小心翼翼的安慰,讓他不要害怕。
“妹子你知道嗎,我的這身肌肉,就是我長大了為了保護阿孃特地練的。那年我十四了,那個禽獸又打阿孃,我從外面拉貨回來正好看見,一把將他推開,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也是那個時候起我能和他對抗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再有我在的時候,他就不敢對阿孃動手了,可是我沒想到一旦我不在他就又會動手打阿孃,還是變本加厲的打,所以那時候我就決定我要一直陪在阿孃身邊,有我在就沒能欺負我的阿孃!一直到我十七歲那年冬天,他因為喝多了酒凍死在了外面,那一刻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整個人的內心都十分雀躍……”
“畢大哥……”
她擁抱住他,輕拍他的背,希望能給他一絲安慰。
畢上元也不禁抱住她顫抖的哭泣道:“妹子,這個世界上要是多一些你,就太好了。”
“會的,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我希望這個世界遭受家暴的女子,都可以奮力反抗,不再忍受不公和折磨。而那些家暴的人,都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