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離去的施童,又一次一溜煙跑進來,一隻朝靴都跑掉。剛進來就聽到神帝陛下讓他開啟靈炫!

靈炫——星辰宮用來遠端喊星辰上值的喇叭。

能靈炫喊著名字上值的人不多。師小姐就是其中一個。

那個嬌小姐進門捱了戒尺,雖然事出有因,她著實該打。

但,那也是情急之下,無奈之舉。若是沒有師小姐橫衝直撞的迴鑾。

陛下他們,三千年之後可能回到這裡!

三千年之後啊!黃花菜都涼了!

唉!

星辰宮的規矩是死的!觸犯了規矩,師小姐還是要被戒尺教訓。

這個倒黴孩子。

剛剛回到星庭司,依時間推算,衣服換好了!

若是沒有別的事打擾,她應該在哪棵果樹上睡覺呢!

用靈炫喊她上值!?

我寧願自已加班三年!

施童膝蓋微彎,官袍往下拉了拉,堪堪遮住穿著襪子的腳。

“陛下,臣請求您再想想……”

“施大人,你這就不對了嘛?憑什麼我們進來就要面對堆積如山的卷軸。她就可以躲在星庭司內享清閒?”

田松菌的語調平緩,聲音輕柔,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種詭異的韻律。

沈佳宜抬手捏捏眉心,施童哀嘆一聲,一步三回首的走出大殿。一腳跨過門檻,一腳留下殿內,還不死心的停留片刻。

施童的身影完全消失,田松菌舉了舉手裡的卷軸,眼中滿是無奈:

“鐵算盤,並非是我非要拉上小琪子。而是怕那些老臣跟你我使絆子。

使得是你我看不出名堂的絆子。

小琪子不一樣。

她自幼和那幫老妖精交手,即便是輸的多,贏得少。總比你跟我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強的多。

別看四方天主,那一個個的平時忠心不二。真到了定決策的時刻,哼,我敢打賭:滑溜猶如東海的老泥鰍。”

沈佳宜低下頭,一手掩面,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笑。

我的小丫頭古怪,刁鑽,察言觀色的本領堪稱一流。

政務處理如何姑且不論,推卸責任的本領與生俱來。

你以為我這麼著急忙慌的找她來幹嘛?

不就是擔心被那些老臣刁難?

她和她的小毛球們,若是不想成為別人的墊腳石,箭靶子,替罪羔羊。

她一定調動所有的腦力活動,想出你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辦法。

朕,不善於推卸責任。這種偷奸耍滑的勾當,當然要留給偷奸耍滑的人去幹。

一想到,那些老奸巨猾的老泥鰍,精心設計的經典臺詞被丫頭輕描淡寫的破掉……神帝開心的差點笑出聲,為了瞞住同樣被拉下泥潭的田松菌,咧咧嘴角釋放一下。

不曾想,內心太過興奮,肩膀抖了抖!

不明真相的田松菌,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兄弟知道你為難了。放心,小琪子只要來上值就行。

具體來了幹啥。看她心情。

你跟她在一起,唉,不是兄弟說你,哪像個男人。簡直是她最忠實的侍衛!”

沈佳宜借坡下驢,貌似委屈的點點頭。

田松菌抱著他,心疼的拍拍他的背,倏爾,將聲音壓制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範圍:

“兄弟,等會兒他們來了。你可別慫。該怎麼吩咐就怎麼吩咐。

這裡是星辰司大殿。是執政區,不是家裡……”

沈佳宜眼眸閃過一絲冰冷,猛地推開他,伸手打出一道靈力,靈力化作一道法繩,卷著君鐵木案臺上的卷軸飛到田松菌懷裡。

不等田松菌反應過來,沈佳宜臉上堆滿甜甜的笑,隨即,稜角分明的唇輕啟,溫潤的嗓音響起:

“松菌,我剛剛批完的。趁著這會兒功夫送到殿外。

丫頭還沒到。她的大管家在外面,你若是不願意自已動手處理。交給她的大管家處置。

按照星辰宮的規矩:主子不在。親隨可以代收。”

田松菌看著笑臉親切的鐵算盤,總覺得怪怪的。低頭看一眼懷裡的卷軸,抬頭再看看笑容燦爛的鐵算盤。

默了一瞬,屈指一彈,將沈佳宜靈力化作的法繩切斷,法繩化作清波散去。

“我還是不放心你。你要知道,四方天主都是老泥鰍。

這些卷軸我粗略看了一眼。都是那些功中有過,過中有功。

幹一件為民,為國,為天下的大事之後,順利走上權力的寶座。

在位期間,幹了許多損人利已的小事。

有的是為了維護自已的徒子徒孫的利益,不要臉皮的出手打壓同轄區內的後起之秀。

還有的是,為了自已的地位穩固,隱瞞天劫不報。企圖用轄下生靈的生命粉飾太平。

也有的是,為了一已之私,貪贓枉法,心存僥倖。賭你剛剛回鑾,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下殺手!

還有的是,上古妖靈,靈妖,邪靈之類的傢伙。

奪舍成功。遇到了瞎眼的考官,錯當成天才地寶一路護送而來。

嘖嘖,鐵算盤,這種卷軸批完了,無疑是得罪全天下生靈。

這種批完了得罪全天下生靈破差事……他們不幹,小琪子更不粘手。

你不是要爛在我手裡……”

沈佳宜在君椅內坐下,雙手扶著案臺,目不轉睛的盯著田松菌看。

田松菌被他看的心裡發慌:“是,你讓我給北旋送去。

北旋……忙著數錢呢!他能給我看卷軸!”

“孺子不可教也。”

沈佳宜實在聽不下去了,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又怕他誤解自已意思,急忙糾正:

“丫頭是老油條,不好糊弄。北旋很忙,忙著數錢。

那些小毛球呢?他們一不忙,二不需要數錢。

你給他們送去,讓他們幫你轉運出去。

卷軸脫手,你我的壓力一下子就轉嫁出去了。

以四方天主的性格,再報回來的……嗯,動刀與否,咱們和他們匯政之後決定。”

田松菌眼中一亮,用手指了指偏殿——那裡住著剛剛封政完畢的檢政臺主政。

沈佳宜白他一眼:“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你就不怕紫宸聽見?”

田松菌立刻用口語回覆:“怕,怕,怕,很怕。你快點批,我快點送。兄弟齊心,爭取把紫宸大人變成墊背的。”

*

檢政臺大殿關閉完畢。連通後花園的道路化作天域堅冰。

天域堅冰順著通道延伸至花園的綠樹屏障三丈之外,被一道淺綠色的結界阻擋在外。

結界之內,山峰林立,亭臺樓閣之間有連廊在山峰密林間若隱若現。

摘星亭內,紫宸坐在石桌前,一手把玩著紫砂壺,以肘抵住桌子一手托腮。

迴廊內一陣凌波推動氣流的聲音響起,紫宸緩緩舉起手裡的茶壺,慢慢的送到嘴邊。嘴唇剛剛觸碰到茶壺嘴嘴,迴廊內飛出一道身影。

呼!

手裡的茶壺被搶走了!

紫宸抬眸看一眼飛進來的人——九凌關主。

微微搖頭,淡淡一笑,不緊不慢的勾一下手指,茶壺穩穩的飛回手中。

“又是苦菱茶!隊長,你就不能換個茶,雲露,秋葉,百果凝,價格不貴,味道甜美。”

王玉琪嫌棄的翻個白眼,大大咧咧的坐到紫宸對面。

紫宸晃了晃手裡的茶壺。茶香攜帶著淡淡的苦味,迅速蔓延至整個摘星亭。

“小混子,神帝迴鑾成功。令我已經替你交了。”

一個金龍衛端著一個精美的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個白釉瓷盤,瓷盤內裝著兩串綠葡萄。

另一個金龍衛端著一個白玉盤,盤子裡放著兩盞翡翠盞,翡翠盞裡盛著晶瑩剔透液體。

香甜的氣味瀰漫開來,迅速將苦菱茶的味道掩蓋了。

這時,紫宸一根手指託著茶壺,一根手指輕輕撥動壺身。茶壺緩緩轉動,隨著茶壺轉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苦菱茶的味道漸漸佔了上風。

兩個金龍衛對視一眼,放下托盤裡物品,不動聲色的退出去。

紫宸手裡茶壺還在轉動。

王玉琪一臉鬱悶,雙手放在石桌上,不高興的說:

“隊長大人,你有話不能直說唄。弄個茶壺轉來轉去,你看,我是那種願意花心意猜謎的人嗎?”

紫宸指尖微微一顫,茶壺穩穩當當飄落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