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嘴上嘟囔著身體卻不敢耽擱,這種情況肯定是先救希望最大的,當下毫不猶豫一腳跨過垮塌擋在兩人身前的樑柱,然後抱起其中那個女子,就向外面衝去,看著那似乎嚇傻的年輕仔,嘴裡繼續怒喝道:“你他媽是廢物嗎?還等老子回來抱你?跟著老子衝,燒不死你。”

楊博的怒吼總算給那個年輕仔一點勇氣,雙腿發抖的跟在楊博身後,期間被燙的做死豬慘叫,總算是衝了出來。

“快去找點水過來,讓那群傻逼一起幫忙。”

楊博放下那還算冷靜的女子,急促吩咐道,然後再次鑽進火中。

此時屋內的煙霧更濃,楊博趕緊用溼抹布捂住口鼻,經過剛才的劇烈運動,他的呼吸也有些難受,但還是毫不猶豫的衝向那攝影師。

將另一塊溼抹布遞給他,那傢伙還算鎮定,學著楊博捂住口鼻,跟在楊博身後的腳步有些愚鈍,卻依舊不願意放下肩上已經烤的滾燙的攝影機,楊博臉色一黑,手中的長矛不斷揮斥著蔓延的火焰,然後憤怒拍掉那人的攝影機,拽著他瘋狂往外衝去,絲毫不顧及身後的大吼大叫,萬幸成功脫身。

等出來才發現,原來落地的攝影機勾在了那傢伙褲腿上,褲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扯掉,燒的通紅的屁股上還躥著火星。

楊博沒心情笑,剛才救那女孩總算還靠譜,不知從哪找來了一桶水,還有一件已經全部染溼的道具服。

楊博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蒸乾,衣服和肉粘在一起,酸爽可想而知,但沒時間矯情,楊博趕緊將兩塊抹布再次打溼,然後將整桶水再次淋在身上。

也許是受到楊博的感染,看著漸漸圍過來的劇組人員,楊博心中愈發惱火,毫不留情吼道:“媽的一群廢物,你們能不能去找水,找滅火器?能不能別像傻逼一樣杵在這?”

火勢再度蔓延,甚至已經開始了塌陷。

理智告訴楊博,不能再進去了,火勢已經不受控制了,但心底的執念告訴他,做事情要有始有終,他都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楊博連續深呼吸,調整有些紊亂的氣息,眼神透著一股凌厲。

將那件道具服搭在肩上,楊博第三次衝進火海之中,屋內的煙霧已經濃烈到看不清楚前方,灼熱的氣息如刀般劃在他的面板上,楊博咬著牙,憑著記憶朝著劉玉菲的方向找去。

一團火焰突然從地上竄起,攔住楊博的去路,然後又一根樑柱從屋頂墜落,幸好楊博反應足夠迅速,堪堪避開,擦掉額頭嚇出的冷汗,楊博不敢耽擱,飛速向劉玉菲的位置奔去,他終於看到了她。

濃烈的煙霧侵入口鼻,此時的劉玉菲已經有些意識模糊,身上的黑紅古裝已經破爛,頭髮也被火燎的參差不齊,楊博急忙將那件溼衣服蓋在她的頭上,又用溼抹布捂住她的口鼻,然後大聲呼喊著:“沒事吧?”

劉玉菲有些茫然的點點頭,然後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見到這個如天神般進進出出的身影,劉玉菲粗重的喘息了起來,瞬間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求生欲。

“沒……沒事。”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

楊博點點頭,抬起劉玉菲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迅速朝往外面走去,不是他不想抱起劉玉菲衝,實在是他的體力已經跟不上了。

這還得益於他現在是個身體素質過硬的裝修工,若是放在十年後,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他,只怕第一波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楊博此時最真實的寫照。

他很想快速衝出這片地獄,但愈發濃烈的煙霧每時每刻不在刺激著他的大腦,如同千斤重的雙腿根本不聽使喚,他只能攙著劉玉菲,穩固前行。

手中的長矛已經不知被扔到了哪,此時他只能靠肉身在火中盪漾,楊博看不到自己此時的模樣,但透過劉玉菲的神態,可以猜得到此時一定很慘。

出口已經越來越近,就在楊博想要一鼓作氣的時候,意外再次突生。

火焰似乎遇到了什麼易燃物,突然爆衝而起,看著眼前瞬間突破兩米高的大火,楊博只感覺喉嚨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身邊的劉玉菲也驚恐的將楊博抱緊了一些。

屋漏偏逢連夜雨。

木屋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頂上的樑柱也開始大規模掉落,渺小的兩人根本無從反抗這兇殘的惡魔,其中一根樑柱正好砸向了楊博的頭頂,劉玉菲眼疾,慌亂中拉著楊博挪開了一步,但樑柱還是擦著楊博的背落了下去,楊博頓時跪倒在地,又瞬間被地上的溫度燙的跳了起來,一時間痛的呲牙咧嘴,欲哭無淚。

劉玉菲想笑又不敢笑,一時間竟沖淡了她對死亡的恐懼。

看著屋內的火焰已經徹底瘋狂,僅剩他腳下這一塊真空地帶,楊博苦笑一聲,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重生一次。

濃煙如無數條鞭子一樣在空中炫舞,無孔不入的鑽進楊博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楊博只覺得五臟六腑如刀攪一般,呼吸越來越沉重。

比當年的小陽人還要痛苦。

看劉玉菲的模樣,似乎比他要更嚴重,楊博微微一凜。

“媽的,讓老子親一下!”

“你……”

“你什麼你?老子可是為你把自己也搭進來了,親一下怎麼了,要不是地上太燙,你讓老子爽一下也是應該的。”

“你……你真粗俗!”

劉玉菲看著楊博真要壓下來的臉,精神恢復了些許,咬了咬牙,竟沒有躲開。

就像楊博所說,反正都要死了,就算讓他爽一下又怎麼樣呢?

至少,那將她護在身下的臂膀,雖然不夠寬厚,但卻讓她很安心,真的很安心。

……

楊博終究沒能得逞,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陣清涼的霧氣噴了進來,眼前兩米多高的大火迅速被壓制不足一米,楊博驚喜的轉頭,一群奇裝異服的人提著滅火器,如手持槍炮的英雄,為他殺出了一條生路。

相比於劉玉菲的唇,楊博更想好好活著,二話不說,攔腰抱起還有些迷糊的劉玉菲,爆發出絕境最後一口氣,逃出生天。

一口氣卸下,楊博倒在地上,徹底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身處冰冷的病房之中。

病房內空蕩蕩的,只有隔壁的病床上躺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憂鬱的青年。

一股尿意襲來,楊博匆忙想要起身,瞬間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痛的眼淚險些出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尤其是背後,像是有人在抹辣椒水一樣。

楊博撇撇嘴,他大爺的,好歹老子也是個救火英雄,竟然連個陪護都沒有。

旁邊的青年漠然的看著如小丑一樣的楊博,直看的楊博一陣火大,但喉嚨的乾裂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感覺更加痛苦了。

橫店似乎下雨了,風聲擦著窗戶發出一陣嗚咽聲……

楊博艱難的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

片刻後,在一個女護士略顯侷促的怪異目光中,滿腔熱情終於得以釋放。

在得知他已經昏迷近三十個小時,竟無一人來看望過他之後,楊博不由有些唏噓,這真是個狗孃養的社會,所幸他的身體並未留下什麼後遺症,英俊帥氣的臉也沒有毀容,只是眉毛和頭髮都沒了。

楊博鬆了口氣,眉毛和頭髮慢慢長就行,畢竟他還是要靠臉吃飯的。

“護士姐姐,我肚子有點餓。”

楊博喝了一大杯水以後,有些尷尬開口。

有些嬌俏的小護士無奈一笑,似乎並不清楚楊博的遭遇,但還是同情楊博的孤苦無依,答應等她下班就去幫楊博買一份盒飯。

楊博感激涕零,等小護士走後,這才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家裡人打的。

楊博給父親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免不了又被一通呵斥,說他野了,說跑就跑,工地活也不幹,打電話也不接。

楊博眼角有些溼潤,想起當年已經蒼老的父母,催他結婚相親,他卻一意孤行,到最後婚姻事業一事無成,父母逐漸老去的身體,近乎絕望般的嘮叨抱怨,令他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但一無所有甚至揹負一身債務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滿足父母的要求呢?

隨即楊博又笑了笑,想起今年只有四十六歲的父親,似乎,一切都還可以彌補。

最後在父親的叮囑中結束通話了電話,楊博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天空,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裝修工,據我所知很辛苦吧?”

“看你年紀不大,為什麼不上學?”

旁邊病床的聲音讓楊博微微一愣,然後扭過頭淡定道:“關你屁事!”

那人似乎沒想到楊博戾氣這麼重,嘴角抽了抽,但隨即憂鬱的眼神突然燃起了濃厚的興趣,也不計較楊博的無禮。

“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看起來不是一般的慘。”

楊博沒有理會他,剛才這青年的淡漠眼神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你像個有故事的人,給我講講?”

青年的喋喋不休讓想安靜一會的楊博不勝其煩。

“我是一名導演,要是你的故事足夠精彩,也許我可以幫你拍進電影裡。”

青年的炯炯眼神總算讓楊博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是導演?三級的嗎?”

憂鬱青年險些破防,但還是忍住:“你思想正常點,我是正經北影畢業的專業導演。”

“有多專業?能抓住每一種姿勢的死角嗎?”

“……”

憂鬱青年有些無語,這個毛頭小子,怎麼張嘴閉嘴盡是這些齷齪事。

楊博冷笑,北影的導演會跟他一起住在這種多人病房?現在的騙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都將業務發展到病房了,幸好他是下載過反詐App的人。

就在這時,病房門再次被開啟,一道高挑身影緩緩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