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禮開啟書房的門,卻意外的看到樓未和樓嘉佑就站在門外。

“小未,你怎麼在這裡?”張伯禮蹲下身問。

樓未的眼眶紅紅的,攥著衣襬,埋著頭說:“叔叔是不是不要我了?”

樓鶴沒有說話,他不想用所謂的善意的謊言來欺騙樓未。

“叔叔沒有不要你,只是以後不會再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了。”餘希也蹲下來溫柔的解釋。

她拉住樓未的手,又拉住樓嘉佑的手把他們的手放到一起。

“以後你就能和你哥哥生活在一起了,你也會有更多的時間能見到你的爸爸。”餘希輕聲說。

樓未抿著唇不說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樓未,我是你叔叔這件事,永遠不會改變。”樓鶴淡淡的說。

樓未的眼淚這下終於掉了下來,他壓抑著哭聲,一下下的打著哭嗝。

“別哭了。”樓嘉佑笨拙的拍拍樓未的背,“我們倆一起不好嗎?”

樓鶴一言不發地看著,沒有催促,但也沒有更多的舉動。

直到書房外的遊廊上突然出現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姑姑?”餘希疑惑地站起身。

柴老夫人站在幾米外的廊下,沒有立刻走過來,只遠遠的看著他們,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張叔,帶樓未和樓嘉佑回他們房間。”樓鶴淡淡的說。

柴老夫人一向不喜歡樓惜時,連帶著樓惜時的孩子也不怎麼喜歡。

張伯禮意會的點點頭,一手把樓未抱起來,另一隻手牽著樓嘉佑走出去。

路過柴老夫人的時候,張伯禮笑著微微頷首,“柴老夫人。”

柴老夫人面上沒什麼笑意的點頭,沒有說話。

張伯禮帶著樓未和樓嘉佑離開之後,柴老夫人才慢慢走過來。

餘希直覺今天的柴老夫人和之前見到她時笑容和藹的形象截然相反,心裡不安的看向樓鶴,“姑姑是你喊來的嗎?”

“不是。”樓鶴微微搖頭。

他鬆開餘希的手,語氣平淡的說:“我書桌左邊第一個抽屜裡有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你去幫我拿一下。”

餘希雖然奇怪樓鶴的要求,但一想應該是他和柴老夫人有什麼話想單獨說,特意支開她的。

“好的。”餘希點頭,一步三回頭的走進書房。

柴老夫人在餘希走到書桌後的時候,也走到了樓鶴的跟前。

她一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接抬手給了樓鶴一巴掌。

樓鶴沒有躲。

柴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但體質還很好,這一巴掌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氣,把樓鶴的臉都打偏了過去。

聽到這一聲脆響,餘希也顧不上找東西。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就看到柴老夫人的手還懸在半空,樓鶴正慢慢轉過被打偏的臉。

餘希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敢給樓鶴一巴掌的人估計也就柴老夫人了。

她現在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給擔心樓鶴還是擔心柴老夫人。

“姑姑。”樓鶴的聲音依舊平靜的沒有波瀾,“節哀。”

柴老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通紅了,她的臉頰緊繃起來,似乎是在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和憤怒。

她的手又揚起來,下意識的就要再給樓鶴一巴掌。

餘希的呼吸都屏住了,但這次樓鶴沒有再站著不動任由柴老夫人打。

樓鶴抬手輕描淡寫的扣住柴老夫人的手腕,止住就要落下來的巴掌。

他沒用多少力,柴老夫人稍微一掙就把樓鶴的手掙開了。

“樓鶴!那是你親生父親!”柴老夫人總算開口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就算他再怎麼混賬,他也是你的父親啊!你怎麼能?你怎麼敢的?!”

餘希止步在柴老夫人看不到的地方,沒有貿然上去打擾他們。

樓鶴似乎笑了一聲,但用笑聲來形容那一聲短促的聲音又不太全面,比起笑,他更像在嘆息。

“姑姑,您來找我,姑父知道嗎?”樓鶴淡聲問。

柴老夫人脖頸上的血管都氣憤的鼓了起來,“你是在威脅我嗎?樓鶴!”

“當然不是。”樓鶴淡淡的說,“姑姑,逝者已逝。”

言外之意是現在能幫柴家的只有他樓鶴,她真的要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弟弟和樓鶴撕破臉皮嗎?

但柴老夫人正是因為聽明白了樓鶴的言外之意,才更加憤怒。

“你這樣連親生父親都下得去手的人,難道還會對我們柴家真心以待嗎?”柴老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樓鶴有一瞬間的恍惚,但他早就過了會被言語中傷的年紀了。

“所以您……是要為您弟弟討回公道嗎?”樓鶴反問。

柴老夫人像是被問住了,一時沒有說話。

樓鶴又淡淡的問:“是誰和您說我父親的死是我下的手呢?”

“這還需要誰和我說嗎?”柴老夫人怒不可赦的說,“他的身體向來很好,怎麼會正好在你去歐洲出差的時候就突然死了?”

樓鶴微微頷首,“我可能忘記和姑父說了,我父親和童欣女士,是墜亡的。”

柴老夫人一震,睜大了眼睛看著樓鶴。

“本來我還想為父親留有最後一點清譽,但您既然想知道,我也不會隱瞞。”樓鶴的語氣依舊平淡。

“我父親和童欣女士的女兒宋解語有染,宋解語為了保全自己偽造了一份懷孕報告單,我父親信以為真,為此打算向我奪權,但可惜的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在此之前就被童欣女士知道了。”樓鶴像是在講述和自己完全無關的故事一樣平靜。

柴老夫人往後踉蹌了一步,但她說不出一句質疑的話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遇到童欣之前是個怎樣四處留情的人。

他和童欣之間二十二年的長情對樓璞梁來說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大概是殉情吧?”樓鶴淡淡的說,“可能是想以這樣的方式讓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停留在美好的結局。”

柴老夫人對樓鶴說的這句鬼話半個字都不信。

但她還沒說話,就聽到樓鶴接著說:“又或許是贖罪吧?”

樓鶴的目光幽深的落進柴老夫人的眼睛裡,“畢竟他們是逼死我母親和妹妹的罪魁禍首不是麼?”

柴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被一個小輩的目光盯出心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