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過半,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停在了常懷宅的門外。

樓鶴下車時眉眼間有淡淡的鬱色。

他昨晚的睡眠不足三小時,今天一天除了在和那些所謂的專家們扯皮,還得分出神來追查昨晚的事情。

不過身體上的疲憊倒是其次,心裡按捺不住的躁鬱反而更令他疲倦。

他下意識的往自己左手的手腕上摸,卻什麼都沒摸到。

注意到樓鶴的動作的秦野彎腰從車裡取出一個小木盒,開啟之後遞給樓鶴。

樓鶴垂眸從盒子裡拿出小佛珠手串一圈一圈的纏在自己的手腕上,“餘希呢?”

早就候在一旁的張伯禮回答:“在小書房陪小未讀書。”

樓鶴微微頷首,卻不是往小書房走,而是去臥室換下這身令他不自在的衣服。

張伯禮在常懷宅待了大半輩子,自然看得出自家先生心情不佳。

他走到秦野面前,輕聲問道:“先生身體可有不適?”

“沒有。”秦野回答,“公務上的事情而已,張叔不用擔心。”

張伯禮鬆了一口氣,“那我去喊餘老師,有勞秦助理稍候。”

秦野點頭,沒有說話。

張伯禮到小書房找到餘希的時候,她還在教樓未認字。

“餘老師,先生回來了。”張伯禮說。

半靠在餘希懷裡的樓未聽到這話仰頭看向餘希,“剩下的故事可以晚上給我講嗎?”

餘希微愣。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現在才想起學校規定畢業生最遲明天就得搬離宿舍。

看來她暫時真的得住那間酒店裡了。

張伯禮看到餘希的神情,以為餘希是覺得晚上來去常懷宅不太方便,“餘老師如果願意晚上來的話,常懷宅會安排司機送你回家。不知道餘老師現在住在哪個街區?”

餘希訕訕的說:“我暫時可能住酒店。”

張伯禮還沒反應過來,樓未已經拉著餘希的手問張伯禮道:“那可以讓老師和我住在一起嗎?”

聽到樓未的話,不僅餘希愣住了,張伯禮也愣住了。

樓未雖然才四歲,但平時甚至比一些成年人都要沉穩懂事。

至少張伯禮還是第一次見到樓未對一個剛認識一天的陌生人表現的這麼熱情。

“你在問出這句話之前,應該先徵求你老師的意見。”

一道溫潤但淡漠的聲音從張伯禮的身後響起。

張伯禮連忙讓開位置,頷首道:“先生。”

樓鶴已經換下了上午餘希見到他時穿著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轉而換上了一身和餘希同色系的月白色唐裝。

謫仙般的年輕男人走進小書房時,還在慢慢的摩挲著纏在手腕上的小佛珠。

樓鶴眉眼間的神色和前兩次餘希見到他時並無什麼差別,但餘希莫名的能感覺到他現在的心情大概不算好。

餘希還在晃神的時候,她懷裡的樓未已經站了起來朝樓鶴彎腰問好,“叔叔好。”

她連忙跟著起身彎腰問好,“樓先生。”

樓鶴看著面前的一大一小,眉眼間的鬱色稍微散去了一些。

“不用這麼拘謹。”樓鶴說。

弄得他像是什麼舊時代的封建老古板一樣。

餘希輕聲應是,還是站著。

樓鶴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的目光在餘希的空蕩蕩的衣領上停留了兩秒,側首對張伯禮說:“去把上次仇會長送來的珍珠項鍊拿來。”

張伯禮應聲離開之後,剩下餘希、樓未和樓鶴沉默的站在小書房裡。

樓鶴淡然自若的在單身沙發上坐下後,抬頭看向餘希,“餘小姐,我上午的提議考慮的如何?”

餘希低下頭,正好迎上樓未仰頭看她的視線。

小男孩的眼睛像兩顆烏黑透亮的寶石,在燈光下有隱隱的光亮在閃爍一樣。

她彎起唇,抬頭看向樓鶴,“我想做小未的老師。”

意料之中的回答。

樓鶴的目光在看起來十分乖巧可愛的樓未身上一劃而過,淡笑道:“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提議,餘小姐。”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常懷宅不住外客,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為你另外安排一處住處。”

“謝謝樓先生,不過不用了。”餘希擺手說。

幾句話的功夫,張伯禮已經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首飾盒回來了。

張伯禮把盒子在樓鶴面前開啟,餘希的目光跟過去。

黑色的植絨布上,一串圓潤飽滿的白珍珠整齊的臥在上面。

樓鶴用指尖輕輕挑起珍珠項鍊,捏著珍珠像是盤佛珠一樣摩挲幾下之後,又把項鍊放回盒子裡。

“給餘小姐吧。”樓鶴輕描淡寫的說,“配今天的旗袍正好。”

張伯禮頷首,把盒子又呈到了餘希面前。

餘希雖然不懂珍珠首飾,但能從樓鶴手裡拿出來的東西想來也不會是便宜的東西。

不過對於樓鶴來說,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可能不過是些唾手可得的不稀奇的小玩意兒而已。

餘希從首飾盒中拿起項鍊,彎起唇笑道:“謝謝樓先生。”

樓鶴眉眼間的神色依舊淡漠,“不客氣。”

張伯禮收回首飾盒站到樓鶴身旁,但拿著項鍊的餘希卻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這串珍珠項鍊的鎖釦設計的很小,餘希越是急著想戴上去,指腹上微微的汗漬就越是讓鎖釦不斷的滑脫。

鎖釦又一次從指間滑落,餘希已經急得後背都沁出熱意來了。

“餘小姐,過來,我幫你。”樓鶴說。

餘希一頓,以為樓鶴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頓時羞窘的更厲害了。

她攥著指尖轉頭看向樓鶴,但樓鶴的神色裡並沒有不耐,眉眼間的情緒淡的幾近於無。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走到樓鶴的身前,將珍珠項鍊放在男人攤開的掌心上時輕聲說:“那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