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沒有宵禁,這會兒大街上還車水馬龍的。王公公走到街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邊,對著車伕說了聲“回府”,便上了馬車。

王公公掀開簾子,只見裡面坐著的“小六子”正翹著二郎腿喝茶用點心呢。

“小六子”見公公進了馬車,正要上前迎接,就聽老人家悶悶道:“別裝了,老奴沒完成任務。”

“小六子”撇撇嘴,早就料到了:“朕……不對,我也不是非要你去,主要是這種事情,我自己去說的話,師叔保證不給我好臉色看。”

堂堂一國之君,是極重面子的。

師叔面對著王公公這個老人家,不管怎麼說,好歹還是會剋制一下的。

王公公不知道聖上拿他當槍使呢,坐下來道:“聖上的擔憂老奴懂。老奴再怎麼說也不能讓您親自去受這氣不是?”

他可是抱著被打死的決心去的。

“罷了罷了,師叔這個脾氣一直如此。你辦不成也在意料之中。”

王公公躬身行禮:“多謝聖上體恤。”

“公公辛苦了。快喝點茶。咱們快回宮,公公還得張羅著大祭呢。”

“老奴遵命。”王公公行完禮,便在聖上的下首坐下來。順便把玄清亦交代的關於細作的事情說給了聖上聽。

聖上挑挑眉,還有這事?

行吧。

理由都給找好了,那就這麼辦好了。

反正固安郡主臉皮厚,師叔不想去就算了。

想想那不可一世的郡主吃癟的樣子,甚是有趣。

“臨行前再給他們喂點好的。”

再胖點,給那攝政王老兒添點堵,誰讓他把那上房揭瓦的郡主給送過來的。

還有那細作,明明是友好的鄰邦,動不動派人來看看南越過得有沒有他們好,不知道哪個後院裡學來的攀比之心。

只是,那朗州究竟有什麼人值得師叔親自過去陪著的呢?

連初一的家宴都不在宮裡吃了?那得是什麼樣的人?

難道是……

啊,有點不甘心。改天得親眼去一探究竟才是。

一路無話,聖上想著如何找藉口去撞破師叔的秘密,王公公則是想著最近幾年京中或者朗州有什麼高中的狀元郎或者榜眼?

不能再差了,要是再往下,王爺怕是連眼睛都不會斜一下的。

對了,還得是容貌出挑的,王公公皺皺眉,這可真難找。那幾個已經在京中任職的狀元爺,大多都是有家室的,或者說了親的,那還能有誰呢……

“何事?”聖上見王公公一臉可惜地望著自己,忍不住問道。

“沒……沒事。”他哪敢說啊。那秘辛,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當著面提起來啊。

他只是個宦官,還是聖上的宦官。爛在肚子裡吧。

“哦。”聖上翻了個白眼,閉目養神起來,別以為不知道他什麼心思,不就是覺得師叔動了俗念好奇得緊嗎?

朕也好奇啊。

還有一點生氣,師叔的事情,竟然還有朕不知道的?!

真要命。

二人各自想著,馬車便到了宮門口。

車伕一遞牌子,守門的護衛便將門開啟了。

回到聖上寢宮邊的小院兒,王公公見小六子在門口焦急地等著自己。

“六啊,怎麼還沒歇下?”

“六兒不放心聖上和師父,睡不安穩,就等著了。”

“真是個孝順孩子。快進去吧。”王公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往裡帶。

王公公甚是喜歡這個小徒兒,聰明肯幹,還特別孝順他。對這輩子不能有子嗣的他來說,是非常大的一份慰藉了。

“師父快泡泡腳。”小六子知道師傅這一天走了不少路,老胳膊老腿受不住,便趕緊倒好熱水放在塌邊,扶著他坐下,又把他的雙腳放進水裡。

“師傅,水溫可合適?”

“不錯不錯,不想我老了老了,還能得你這麼個孝順的孩子。”

“師傅說什麼呢?師傅還要陪著聖上長命百歲呢。等六兒老了,師傅都還生龍活虎呢!”小六子的話哄得王公公臉上的褶皺都舒展了不少。

“師傅慢慢泡著,六兒去去就回。”小六子說著便要往外走。

“哎,幹嘛去?這麼晚了?”王公公見小六子又要往外走,便叫住了他。

“剛才太后宮裡帶了話來,讓務必等聖上回了就去回稟一聲。”

“去吧,快讓太后歇息,別累壞了身體。”

“好嘞師傅。”小六子說著便往永寧殿走去。

~~

到了太后的永寧殿,通稟後,小六子低著頭進去了。

此時,太后姜氏正坐在榻上閉目養神,年紀大了,偶爾睡不著,她便像這樣盤坐著養神,讓心中安靜下來。

尤其是得知聖上又被老太監帶出去玩花活,心中難免不放心。

聽見有動靜,太后的鳳眸半張開:“回了?”

“回太后的話,聖上回了。”

“母后掛念朕?”

小六子話音剛落,便聽見聖上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見太后一揮手,小六子便退下回院裡了。

——

小六子前腳出殿門,後腳聖上就一步跨到塌邊,挨著太后坐下了。

太后朝貼身嬤嬤使了使眼色,她便退下了。

這下四下無人了,太后睜大眼睛一巴掌打在聖上肩膀上:“姒乾一!又去幹甚了!”要不是朝政理得不錯,就憑這個性子,她這太后都得垂簾聽政才能放心。

“母后莫急,那固安郡主不是來了嗎?我去請教師叔了。”

“你師叔可好?”太后立刻展顏問道。

郡主來了有什麼好請教的,不過是尋個由頭出宮去長輩面前蹦躂兩下罷了。

“特別好。”剛才不是還要打人呢嗎?

“嗯,那就好。初一家宴也得緊著點張羅了。”

“這次家宴師叔恐怕是無暇出席咯。”姒乾一把手上的訊息一一抖了出來。

“什麼?”老太后徹底醒了,鳳眼瞪得溜圓:“家宴他怎麼能不來呢?”

她表姐如今也是恆越國的太后了,那高齡才得的小女兒千里迢迢過來,這兩天便要到了。

表姐雖然不說,但想也知道此番讓個小姑娘孤身前來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親自擇婿嘛!

玄先生竟然一句話就不來了?皇家最該緊著張羅婚事的就是他了!

雖說她早就知道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她是太后,也算是這一群孩子的大家長了,總歸會著急的。

“母后怎麼了?師叔也不是年年都出席的。”

太后瞪了對面的人一眼:“是啊,可這次你表妹過來,難不成你給娶了啊?”

“那可使不得啊。”

太后翻了個白眼,就光會說使不得了。

年少時對這些就不怎麼上心,現在好了,乾脆把這個家族的婚配都讓她一個老人家張羅了。

真是會推卸責任!

還好是盛世,不然再使不得也得先娶了再說。一國之君,就是啥都得扛起來。

再說,她首先是太后,然後才是一個母親。恆越也是個大國呢,就在邊邊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聯姻好處可多著呢。

“罷了罷了,你那表妹過來也得住一段日子,慢慢幫她物色也好。”

虧得她與表姐情誼深厚,表姐也不是非得在南越找女婿。那外甥女也只是藉著友好邦交的名義來南越,不然這簡直就是邦交危機啊。

不過那玄先生是在朗州有了什麼重要的人嗎?

開竅了?

如果真的開竅了,那真是奇事一樁啊。

到時候她作為家長,一定第一個給他們張羅婚事。

老太后內心嘀咕,看著對面哈欠連連的孩子,便道:“行了,快去歇下吧,母后一把老骨頭了,到時候還得你們張羅著好好招待表妹呢。”

聖上見太后鬆了口,便行了禮退下了。

***

而襄親王府內,無神正哼著歌幫主子收拾兵書。

玄清亦看他這副春風化雨的表情,眉尾一挑:“說了?”

“說了!”再沒個人來,他這喜悅的心情也不知道向誰傾瀉呢。

玄清亦嘴角一彎,先給聖上和那老太后通個氣也好,免得家宴一過,又給他送來一大盒世家女子的畫像。

尤其是那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