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說完,頭一歪便斷了氣,只是一雙眼睛依舊睜著,好像有萬般不甘與留戀。

那對滄桑的眸子,訴說著他曾經的經歷。

他幼時在中原起家參軍,跟沈飛龍一起叱吒風雲,後來青年時分獨自到了南方,跟隨南魏先帝征戰。

在官場上,他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坐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他是個梟雄,是個不擇手段的梟雄。

可勾心鬥角一輩子,在生命的最後時光,他終究是跟沈雲帆說了幾句真心話。這也算是,他最後的遺言。

沈雲帆並不覺得開心,只是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好像回到當初沈家軍被算計的那天,一個又一個親近的人離他而去。

鄭婉奕見狀輕聲道:“你們都去打掃戰場吧,我留下來陪沈大人就行。”

“遵命。”萬豪招呼著眾人離去。

鄭婉奕這才上前,握住沈雲帆的手,沉默不語。

她知道自己不必說什麼,只要這樣陪在沈雲帆身邊即可。

過了好一段時間,樹林之中忽然走出來一個身影。他身形踉蹌,但腳步堅決,一步一步靠近沈雲帆。

走到跟前,他將手中的頭顱扔在地上,喊道:“大人,幸不辱命!”

回來的人,正是那東興城的那個武夫。

而地上的頭顱,則是楚州軍那個獨眼神射手。

兩人在樹林中激戰良久,最後還是武夫更勝一籌贏了下來。當然,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他的肩膀、大腿、側腰分別有三支箭穿過,也不知道是神射手的箭,還是先前楚州伏軍射入樹林中的箭。

沈雲帆怔了怔,神情忽然一變。

原本的頹勢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滿臉的意氣風發。

“好!好!好!”沈雲帆笑道:“官升五品,賞為千戶,你去領賞!”

武夫眼裡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隱約還有淚水。他知道,從現在開始,他總算有足夠的身份能去迎娶自己所愛之人!

“謝大人!”他跪地叩首。

“起來吧,這都是你用命搏來的,你應得。”沈雲帆擺擺手,隨即擁著鄭婉奕,一同上了戰馬。

“那個神射手的頭,要帶去祭奠小蝶嗎?”鄭婉奕問道。

“小蝶膽子小,肯定害怕這些死人。”沈雲帆搖搖頭,好像釋懷了一般,淡淡道:“燒了吧。”

“是。”武夫應了一聲。

沈雲帆騎馬上前,抽出佩劍,朗聲喊道:“北馭軍勝!南魏勝!”

“吼!”眾人舉著手中兵器附和。

這一瞬間,鄭婉奕盯著沈雲帆,眼中閃爍起動人的光澤。

她身邊的銀甲少年,意氣風發,彷彿有駕馭天下之資。

遠處的山崖之上,一眾百姓也看得心潮澎湃。

“這便是京城王師……”

“當真氣勢非凡……”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蘇清漪等人,也被下面的氣勢所感染。蘇清漪緊盯著戰馬上的那個銀甲少年,喃喃道:“雄姿英發,鮮衣怒馬,少年當如此。”

見著自家師姐眼中的仰慕,凌雲不免有些吃醋,嘀咕道:“不就是靠著人多嗎?我覺得很一般。”

蘇清漪自然不理會這酸溜溜的話,而是接著嘀咕道:“我若是能結識他一番就好了。”

身為趙國丞相之女,她身邊的追求者無數。

但她當初一個個拒絕,除了因為跟沈雲帆的婚約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她的眼界很高。

普通人,哪怕是那些貴族,都配不上她。

她父親說過,只有人中龍才能與她相配。

而她自己,也一直幻想著能遇上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跟她有命運般地相遇。

今天,似乎是幻想成真了。

“咱們下去!”蘇清漪說著就想往山崖下面走去。

不過她終究慢了一步,下面的沈雲帆並未多留,只是留著一部分人在此打掃戰場,隨即便帶著騎兵離開,直奔西北方向的楚州城而去。

蘇清漪眼見著他離開,忍不住嘆氣道:“可惜。”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在她心目中,這個銀甲少年已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只可惜,兩人終究是錯過。

“若是能看看他的真面目就好了……”

“師姐,咱們當務之急是去武道大會。”凌雲看著自家師姐花痴的樣子,只能無奈勸道。

“不錯,師姐,等咱們去完武道大會,再回南魏找找這人也不遲。他一個大將軍,很好找的。”陳師弟也勸道。

“好。”蘇清漪點頭。

師門三人,這才轉身離開。

……

沈雲帆可不知道,自己被這個便宜未婚妻給看上了。他現在帶著騎兵直指楚州城而去,是防止北山王回去死守楚州城。

當然,正在逃竄的北山王的確是這麼想的。

但鄭國使者卻指著他罵道:“敵人肯定會以騎兵追擊,你若是敢往楚州城的方向走,那就等著死在楚州吧!”

聽到這話,北山王才放棄自己僥倖的想法,轉而換了條路直奔鄭國而去。

所以,沈雲帆等人並未在路上逮到北山王。

等到了楚州城下,這邊的情況也出乎沈雲帆的預料。

只見城門大開,一個山羊鬍子的瘦高老人站在城門外,手中還拿著楚州的旗幟。

他自稱為楚州城衙令,見著沈雲帆等人前來,他將旗幟獻上前去,喊道:“恭迎王師!下官等待王師已久!”

他態度誠懇,顯然這是獻城投降。

如今北山王的嫡系潰敗,其他楚州軍又早已譁變。對於楚州城來說,只剩下投降這麼一條路。

一眾北馭軍大喜,就這麼跟著進入楚州城。

不過就在他們進入城門的時候,沈雲帆的臉色卻陰沉了些,隨即故意放慢腳步到了隊伍後方,又叫來萬豪。

“怎麼了主公?”萬豪小聲問道。

“小心點,這個人有問題。”沈雲帆盯著前方的衙令。

那個老傢伙,實在是太沉著了些。一個獻城投降的官員,怎麼會絲毫不害怕他們呢?

聽到這話,萬豪的神情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