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無數孔明燈隨風向西,幾乎覆蓋了半個楚州。

這一幕,簡直比流星雨還要震撼。這些古人可沒見過這種場面,所以楚州的民眾、行軍中的楚州軍不約而同駐足,紛紛抬頭觀看。

天空中,有些孔明燈的蠟油燃盡,便緩緩落地。

距離近的人,就過去把落地的孔明燈撿起來,想仔細看看這東西究竟有何神奇之處,又為何能在天上飛。

這時,撿起孔明燈的人就會發現上面放著的信件。

每一個孔明燈上都放著信件,它們大多是東興城中的居民所寫。

有些人說,自己從北方一路逃難而來,不想再捲入戰亂。

還有些人說,自己的父親母親都是因戰亂而死,如今孤苦伶仃,卻還要面對戰火。

這樣的信件,不計其數……

大家都是楚州人,看到這些信件,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尤其是行軍中的楚州軍看到這些信件時,心中很不是滋味。因為這次戰爭,是他們一手挑起來的。

他們是殺人劍、是劊子手。

要知道,北山王此次出兵本就理虧,所以軍心不穩。現在見到這些楚州百姓的信件,軍心更是動搖。

更何況,有些人的家鄉就在東興城,他們也不願意自己家鄉被糟踐。

於是乎,前後不過半夜的工夫,楚州軍中便陸續有人帶頭譁變。正在行軍的大部隊,霎時間變得一片混亂。

與此同時,楚州城內,交戰的楚州軍看到楚州難民們悍不畏死,便詫異地問道:“你們明明是楚州人,為何要為京城而戰?”

“因為你們當反賊,這是不忠!”

“你們殺鄉親父老,這是不仁!”

“你們殺南魏同袍,這是不義!”

“不忠不仁不義,便是南魏的敗類,我們的敵人!”楚州難民喊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楚州軍如遭雷擊,士氣瞬間低落下去。

一群裝備精良的楚州軍,竟是被難民們逼得節節後退。

他們並非打不過,他們只是覺得自己錯了。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手中的刀跟灌了鉛一樣,無比沉重。

除了軍中生變,楚州的百姓們也都發生變故。很多百姓看到孔明燈上的信件之後,竟是紛紛去阻止楚州軍的後勤運糧。

看似鐵板一塊的楚州軍,在半夜之內分崩離析,戰意全無……

軍營之中,劉誠撿了個落下來的孔明燈,開啟上面的信件看了一眼。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他喃喃讀著信上寫的詩句,隨即感慨道:“帆兒,你真是好文采啊。”

“你的計策的確很不錯,而這一陣東風,則算是你的運氣。這一次,你贏了。”

劉誠微微笑著,神情淡定。

而此時的營帳中,北山王看著一個又一個譁變的訊息傳來,勃然大怒。

“老子平日待他們不薄,他們為了幾封破信,居然就譁變,來反咬老子一口?!”

“王爺,我們怎麼辦?”

北山王思索片刻無計可施,只能把劉誠從外面叫來,詢問對策。

劉誠長嘆一口氣,喃喃道:“沒有民心,一切都是一盤散沙。你平日行事暴戾,如今牆倒眾人推,是註定的。”

“而且,我早就說了不能貿然對京城出兵,今日如此下場,你也是自作自受。今天這個苦果,你吃定了。”

“你少他媽放屁!”北山王聽不得這些話,便一把掐住劉誠的脖子。

“哼哼,你若掐死我,就等著兵敗身死吧。”劉誠冷笑一聲,絲毫不懼。

他很自信,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逆轉現在的敗局。

一個不慎,楚州軍很可能徹底反叛!

這下子北山王才慌了,他猶豫半晌,才悻悻地放開劉誠,隨即賠笑道:“舅舅,外甥是太著急了,所以才不小心衝撞您。求舅舅出計策,救外甥一次!”

劉誠冷聲道:“你現在立刻撤兵,急流勇退,保住自己的嫡系精銳,一切就還有機會。”

北山王聞言,神情掙扎。

“不答應的話,那就等著反叛吧。”

北山王捏緊了拳頭,這才狠狠一拍桌子。

“傳軍令,全軍撤回楚州城!”

“全軍撤退!”

“全軍撤退!”

下完軍令,北山王便也出去,騎上馬灰溜溜地朝著楚州城撤退。可謂來時有多風光,走時就有多狼狽。

在路上,他還問道:“今日一撤,咱們何時能打回來?”

“今日這天燈的計謀,定是我那義子所想。他在人心這方面的手段,的確出神入化。”劉誠說著頓了頓。

“不過,我有一計,能在五日之內除掉他。等除掉他,天下便無人可擋我!”

他說完,又病態地笑了起來。

那笑容,讓北山王都縮了縮脖子,心中發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