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飛機場,一個身穿黑色長款風衣,帶著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推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緩緩走出。
他的步子很大,但步伐緩慢,透露著一股成熟。
“這兒,這兒!”一個個子高高瘦瘦的,臉白白淨淨,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男人在接機口,高高揮舞著手中的鮮花。
風衣男看見之後,朝他走來,禮貌微笑,問:“你是楊茗?”
“對,楓然師兄,歡迎回國啊!”
“光看名字,我還以為是個女孩呢。”
“哈哈,好多人都這麼說。我雖然第一次見你,但我已經對你很熟悉了。”
“哦?為什麼?”
“你可是王教授最得意的學生,他總跟我們提起你,讓我們向你學習。你出國的這幾年,王教授可想你了,這次你能回到我們實驗室,我們都很開心的。”
慕楓然謙虛地笑了笑,當年他選擇了出國學習更高精尖的技術,回到國內,好似一切都變了,如今,他也成了別人敬佩學習的物件了。
楊茗是自來熟的性格,話多且密,一路上喋喋不休,吵得慕楓然頭有些痛,在車上撐著頭,閉眼養神。
“誒,對了師兄,我姐認識一些娛樂圈的人,給了我兩張宋佳晨的演唱會的門票,就是明天的,你跟我一起去看吧。”
“我不感興趣,你和別人去吧。”慕楓然閉著眼睛,輕輕搖搖頭。
“宋佳晨誒,現在國內最火的歌手之一,這可是一票難求的。”坐在副駕駛的楊茗激動地轉身,朝慕楓然說。
“嗯,再火我也不感興趣。”
“好吧,實話跟你說,是王教授說知道你這些年一直搞研究,沒日沒夜地學習,像著了魔一樣,再不帶你放鬆放鬆,你就要變成瘋子了。”
“那就讓我變成瘋子吧。”
“那可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去。”
“我不去……”
“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我明天下午五點在你家樓下等你。”
……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真的準時開車在樓下等。
“你就穿這?”
楊茗打量著慕楓然一身黑色運動褲加鴨舌帽的打扮,再低頭看看自已花裡胡哨的襯衫和精心搭配的皮鞋,甚至臉上還貼了應援貼紙。
慕楓然無奈地搖搖頭:“嗯,上車吧。”
“師兄你真的就這麼去嗎?那可是第一排的絕佳位置誒,要你實在沒有亮色衣服,我把我的脫給你吧。”
“……不用。”
“你真的……”
“快走吧,再不走該遲到了。”
……
等慕楓然和楊茗趕到的時候,距離演唱會開始只有十分鐘了,巨大的場館內早已化作一片藍色的燈海,好壯觀,好夢幻。
楊茗看起來很熟悉演唱會的流程,很快帶著慕楓然找到了座位。
他貼心地幫慕楓然開啟熒光棒,交到他手中。
這是慕楓然第一次看演唱會,他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甚至覺得聒噪,這次來純粹是為了給王教授一個面子。
演唱會開始了,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揮舞熒光棒,而是將熒光棒就放在腿上,他一副平靜的樣子遭到了旁邊的狂熱粉的吐槽:“這人穿的跟奔喪一樣,熒光棒也不揮,還佔著這麼寶貴的第一排,真是可惜了位子。”
慕楓然沒有理會,更沒什麼好解釋的,他就靜靜地看著舞臺,面無表情,好像和別人不在一個世界一樣,和一旁手舞足蹈,沉浸式看演唱會的楊茗形成了鮮明對比。
舞臺上,宋佳晨唱到不知道第幾首歌的時候,停下來跟粉絲們互動:“今天,我還請到了一個特殊的嘉賓哦,她要跟我一起合唱接下來的這首歌。”
這似乎是未公開的訊息,臺下的粉絲炸開了鍋。
慕楓然倒一點也不在乎,他拍了拍身邊的楊茗:“我去上個廁所。”
說完,他起身,為了不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哈著腰走。
音樂響起,神秘嘉賓人沒有出來,歌聲先出來了。
第一句詞剛出來,慕楓然就停住腳步,他的心跳加速,不敢相信地回頭,看向舞臺。
一個身穿白色禮服,一頭大波浪配上烈焰紅唇的女人從舞臺中央的升降臺升上來,臺下的粉絲一片譁然,沒人認識她是誰,他們不想讓這個完全沒有名氣的女人耽誤宋佳晨演唱會的時間。
臺下一片不滿的叫聲,觀眾的臉上都透露著不耐煩,慕楓然除外。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聲音,是他找尋、等待、期盼了九年的人,是他僅憑聲音就可以認出的人。
在沒人看見的黑暗裡,那個他彷彿又回到了那段埋在心裡的青春,變回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的眼裡一瞬間有了光,一瞬間熱淚盈眶。
臺上的許向冉看似在光芒下,但其實活在黑暗裡,她一直沒有碰到合適的機會,這是她第一次登上這麼大的舞臺,還是公司裡的前輩照顧她,給了她這次機會。
即使戴著耳返,臺下觀眾的不滿聲還是傳入了她的耳朵,她努力剋制情緒,她格外珍惜這次機會。
演唱會結束之後,許向冉換下了借來的華麗的演出服,她沒有助理,經紀人也不管她,只能自已打車回去。
她碰上了剛下舞臺的宋佳晨,擠出一個微笑:“前輩你辛苦了。”
宋佳晨一邊用紙巾擦著滿頭的大汗,一邊笑著回應她:“還好,你這是準備走了?”
“嗯,很感謝前輩你給我的這次機會。”
“這有什麼的,你需要機會多鍛鍊。還有,別一口一個前輩了,叫佳晨哥就好。”
“好,佳晨哥。”
“需要我讓車送你嗎?”
“不用不用,有人來接我。”
“那好吧,注意安全哦,外面有很多粉絲的。”
“嗯。”
……
演唱會結束後的場館外,大量的粉絲堵在出口處,渴望等到偶像離開時,可以近距離看偶像一眼。
“師兄,你不是說不喜歡宋佳晨,不追星嗎?”
“少說話。”
慕楓然和楊茗被一群粉絲擠得快要變形,兩人的打扮和身高和這群以女性為主的粉絲格格不入,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出來了出來了!”粉絲群裡一片騷動。
“那不是哥哥的車,沒看到車裡是個女的嗎?”
“是那個演唱會上的嘉賓嗎?叫……叫……”
“許向冉!”慕楓然幾乎是喊出來的。
把旁邊的楊茗嚇了一跳:“搞半天,師兄你是喜歡那個女歌手啊。我從來沒聽過她誒,你不會是剛剛聽完她唱歌就愛上了吧?”
“早就愛上了。”慕楓然伸長脖子探,他就想再看她一眼。
“啊?她沒什麼名氣吧,我從來沒聽過誒。”
車子裡,許向冉看著窗外密密麻麻的粉絲,她多麼希望有一天,也會有這麼多人為她的歌聲而來。
只一眼,她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坐直,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已看錯了,她明明沒看清楚臉,但她莫名地覺得是他。
“停車停車!”許向冉焦急地說。
“許向冉,你瘋了?外面那麼多粉絲,你會被打吧?”
開車的是許向冉的大學同學莊茜柯,是許向冉的鄰居,也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她看不下去許向冉一個簽了公司的歌手,因為沒有碰到走紅的機會,公司竟然連個助理都不配,決定自已去接許向冉。
許向冉趴在窗戶上,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漸漸遠去,或許是看錯了吧,怎麼可能是他,是他又怎樣……
“你看見誰了?”
“沒有。”
“你今天唱得挺好的。”
許向冉自嘲地冷笑道:“那又怎樣,你沒聽見臺下不少人喊退票?”
“那些都是無腦粉,你明明唱得那麼好!”
見許向冉沒有回答,莊茜柯透過後視鏡瞟了許向冉幾眼,安慰道:“你想哭就哭吧,反正回去也該卸妝了。”
許向冉笑著搖搖頭:“這有什麼好哭的,早就習慣了。”
是啊,畢業的這些年,許向冉多次拒絕了以應酬為說法的陪酒,實力終究還是沒有抵過資本,她能有個演出的機會就不錯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降下窗戶,任憑晚風吹亂演出的髮型。
她很久沒有因為謾罵和受傷哭過了,上次流淚,還是看到別人幸福。
“去擼個串?”莊茜柯提議。
“想得美,我要保護嗓子。”
“早勸你別做歌手了吧,像我和楊黎姐一樣當個音樂老師多好。”
楊黎從國外回來後,放棄了幾家經紀公司的邀約,選擇作了一名高校音樂老師,她嚮往平靜穩定的生活,並且在大學時期遇到了現在的老公,生了一個可愛的混血兒子,現在生活美滿。
莊茜柯是高中老師,她本來可以有更好的發展,但大學貪玩,荒廢了學業,名校畢業,最後只能去一所普通高中當音樂老師。
許向冉和他們不一樣,她還是堅持了自已的歌手夢,渴望有一天可以讓更多人聽到自已的歌聲,可以站上更大的舞臺,這是她的執念,她想讓那些人看到自已在閃閃發光,也想讓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