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煥新聽完爸爸的話,頓時憶起那年她正在準備中考,爸爸卻突然從拖拉機上摔下來了,據說是為了給她籌學費,害得她內疚了好長時間,也因此輟學了。

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那時候爸爸著急賣糧食,是為了放高利貸給大伯兒子結婚。

大伯這些年為了給兒子們娶媳婦,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老三還是個吊兒郎當不想踏實幹活掙錢的貨色,因此這麼多年了還沒把那些貸款還清。

羅煥新不禁有點同情善良的大娘,但是一碼歸一碼,三哥羅小泉縱火這個事原諒不得,她還是要設法打聽他的下落。

羅長青還在逼問大哥貸款的事情,羅長洲夫婦人窮志短,只好低眉順眼給弟弟講好話,容她們把這一季的糧食收了就儘快還款。

羅煥新一心惦記羅小泉的事,她打斷父親的話,急切地說道:“大伯大娘,其他事先放一邊,你們快點告訴我三哥他跑哪去了,他既然打電話回來,肯定會告訴你們他的蹤跡。”

羅長青和劉巧珍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明白不說怕是不行了,劉巧珍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兒有可能去了他大哥那裡,大虎在南方打工,具體什麼地方我也說不清楚。”

劉巧珍頓了一下又接著說:“煥新呀,你念在大娘從小就疼你的份上,見到你三哥了,替他求個情,讓警察少判他幾年……”

劉巧珍話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羅煥新不忍心看疼愛她的大娘這副模樣,她忍著淚說道:“大娘,我會的,你放心吧!”

羅長青還想追問貸款的事,被郭淑芳和女兒推了出來,羅煥新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意義,就退出大伯家的院子,回到自己家裡!

全家人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羅長青出門幹活,迎面碰上幾個婦女在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麼,他走到跟前一聽,幾人正在說他家閨女羅煥新,被婆婆趕出家門的事。

幾個人看見他來急忙把嘴閉上不說話了,羅長青急步上前質問道:“你們幾個長舌婦在瞎議論的啥,誰說我閨女被婆婆趕回來了,放你孃的狗屁!”

其中一個叫秀平的婦女把嘴一撇說道:“這事誰不知道啊,你家煥新昨天夜裡回來了是吧,如果不是被婆婆趕走的,她怎麼會這個點才到家?”

羅長青鼻子都氣歪了,他大怒道:“你聽誰說的,我女兒是回來找羅小泉那個敗家子的,怎麼會是被趕回來的?”

“找羅小泉是不假,被婆婆趕回來也是真的!”女人繼續著她的八卦,說得有理有據,彷彿她親眼目睹了羅煥新被婆婆趕走的場面!

羅長青聽到這裡再也無法淡定了,他匆匆忙忙趕回家裡,劈頭就問:“閨女,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被婆婆趕回來了?”

羅煥新正在收拾行囊,準備去南方找尋羅小泉,聽父親這麼問,身子震了一下,囁嚅道:“是,婆婆是這麼說的,但是我早晚還是會回去的!爸,你怎麼知道的?”

羅煥新疑惑地問,她從昨天晚上回來到現在,一直沒提婆婆趕她走的事,爸爸又是怎麼知道的?

羅長青憤憤地說:“我剛走出家門就聽到外面幾個長舌婦在議論,她們怎麼比我還知道的清?”

羅煥新瞬間明白了,不用問,又是她那個發小羅茜茜傳出來的,因為這件事情除了她沒別人知道了,一定是她打電話給家人說了,然後她媽又跟左右鄰居傳傳。

對,一定是這樣的,羅茜茜這張愛八卦的嘴,怎麼還沒改?羅煥新氣得直搖頭。

羅長青聽到這裡卻像洩了氣的皮球,渾身都散架了,他結結巴巴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以後誰還給我錢花?”

羅長青不是心疼女兒被婆婆趕出家門無家可歸,首先想到的卻是以後女兒沒錢給他了!

沈月抱著兒子也聽得真切,她眼珠一轉,走到羅煥新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編織袋,說道:“這衣服我還要穿呢,你出去了再去買新的唄!”

羅煥新被弟妹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她離開賀家的時候,因為走得太急,連件換洗衣服都沒帶,這不是決定要去南方尋找羅小泉了,就讓弟妹沈月找幾件不穿的衣服,她好應個急,畢竟這些衣服還是當初自己買給她的。

哪曾想沈月聽說大姑姐被婆家趕出家門,立馬變了臉色,連件舊衣服都不讓她帶走了。

羅煥新哪裡會不懂沈月的心思,無非就是覺得自己沒了婆家撐腰,不想巴結她了唄!

真的是人心難測呀,她早就知道沈月這姑姑很有心機,沒想到會變臉這麼快,她感到無比的悲哀。

羅長青也在旁邊添油加醋道:“小月說的對,你一個人出門在外拿那麼多衣服幹嘛,出去多累呀!”

羅煥新用渴望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親郭淑芳,希望能從她口聽到一句暖心的話,然而郭淑芳假裝忙著手中的活,一句話都不肯說!

她感覺自心底冒起一股涼氣,她這是被自己孃家人也掃地出門了嗎?要出遠門了,連件舊衣服都不讓帶走?

她抬頭看看眼前的小洋樓,還是她做酒店經理賺錢給弟弟蓋起的漂亮小樓,屋裡的傢俱哪一樣不是她給花錢一手操辦的?

怎麼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嗎?

人一落魄,就連自己爸媽也瞧不起了,彷彿一夜之間,她又被打回原形,重新做回當年那個,自卑膽小,唯唯諾諾,不受歡迎的丫頭片子?

羅煥新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心想看來這個家已經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就算她不出去找羅小泉,也不可能在這個家待下去了!

父親的自私,母親的冷漠,弟媳的白眼,這些她認為最親最近的人。在她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心疼的時候,表現的如此令人失望。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以為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總有一天會得到全家人的感恩和肯定,然而事實卻是如此殘酷!

是時候離開了,羅煥新想到這裡,她放下裝滿衣服的編織袋,回頭看了一眼她親手創下的一切,毅然決然地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