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書抬起眸子朝婁鶴筠看了過來,眼神裡滿是疑惑。

為了婁鶴筠?他是怎麼聯想到自己身上去的?

沐雲書的眼神讓婁鶴筠有些彆扭,便轉移話題道:

“好了,既然準備好那就上路吧,若有什麼事叫寶珠稍個信回來,我會叫人去處理。”

沐雲書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好”,轉頭上了馬車。

車隊走後,婁鶴筠轉身朝府門走去,卻見婁珏還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出神。

“四郎?”

婁珏被這聲音喚回了神,忙垂下眸,朝婁鶴筠作揖道:“二哥……”

“不是要去書院?怎麼還站在這裡?”婁鶴筠端出一副兄長的做派。

婁珏已經緩過神,回道:“我……我忘了些東西。”

婁鶴筠教訓道:“這般毛毛躁躁的可不好!以後如何做大事!”

“二哥教訓的是,弟弟會注意的!”

見弟弟很聽話,婁鶴筠這才滿意點點頭,“去吧。”

回到自己院子,婁珏從一旁拾起了一把沒有完成的油紙傘,嘴角蔓出幾分苦澀。

自從見到二嫂風裡來雨裡去的為這家奔波,他就有了帶兩把油紙傘出門的習慣,希望有一日能遞給她一把傘,哪怕幫她遮遮風也好。

可他做了無數把油紙傘,卻沒敢送出一把。

今日知道她要離開,他鼓足勇氣跟著出了門,聽到她向他道謝,他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也能為她做一點事了,哪怕一點點,他都欣喜若狂。

婁珏小心翼翼地將油紙傘撐開,傘面上便顯出一個女子的背影。

雖然看不見女子容貌,但還是能從她嫻靜的背影中窺出些許端倪。

婁珏伸出手指想要去觸控那身影,越靠近他指尖抖得越厲害,最後他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即便是這樣的觸碰,也是逾矩,她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他不能再進一步了,否則遠遠看著的資格都會被剝奪。

失魂地收起了傘,他才對永倉道:“讓你領的東西可都領回來了?”

永倉點頭:“放心吧四爺,都領回來了,奴才領東西的時候還瞧見了三爺身邊下人因領不到三爺要的香,跟管事在鬧呢!”

永倉終於明白了自家爺的目的,四爺多領一件,庫房裡的東西就少一件,府裡遲早因這事鬧出事來。

他默默嘆了口氣,別人家都是合起夥欺負外姓人,只有自家爺幫著二奶奶對付自己的親人,也不知道四爺這樣做是對是錯。

……

海棠院。

得知沐雲書離開,倚在榻上的許氏嗤笑了一聲。

還真是讓她給說著了,這沐雲書果真是在用這樣的小伎倆吸引她兒子的注意。

“她以為她離開鶴筠就會惦記她?真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婁晴一邊給許氏揉著肩膀,一邊附和道:“母親說的是,就二嫂那容貌,站在母親跟前還以為比您都年長呢,還給自己做那麼多新衣裙,實在是糟蹋了好東西!”

許氏受用地點了點頭,看向吳媽媽道:“你去跟鶴筠說一聲,不管那女人出什麼么蛾子,都不要去見她,晾著她一段時間,看最後急的是誰!”

吳媽媽抿了抿唇,二奶奶走了,這家誰管?從不管事的夫人和二爺真的能打理好婁府麼?

可她不敢扭著夫人的脾氣來,只能應道:“是,老奴這就去跟二爺說。”

還沒等吳媽媽出門,房門就“咚”的一聲被人推開了,婁鳳鳴虎著一張臉,氣哼哼地走進了屋子,招呼也不打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許氏對面的椅子上。

許氏瞧見小兒子臉色難看,立即心疼起來。

“我的兒,這又是誰惹到你了!”

婁鳳鳴拿起茶壺“咚咚”地往嘴裡灌了一口茶,然後用袖子抹掉了嘴邊的水,咬牙道:“母親,二嫂是要造反不成?”

聽婁鳳鳴提起沐雲書,許氏眼中露出幾分狐疑,臉色也跟著冷了起來。

“沐氏?是她難為你了?”

婁鳳鳴從鼻孔裡喘著粗氣:“我今日帶朋友去長樂樓吃酒,離開時那掌櫃的竟把我給攔下了,說咱們婁府的帳許久未清了,我以後都不能掛賬到二嫂頭上了!母親,這不是打我的臉麼?我的那些朋友哪一個家中不是達官顯貴!我跟他們吃酒,也是為打通人脈,二嫂怎麼如此不懂事,怎麼不早點去把賬清了!”

還沒跨出門的吳媽媽猶豫著開口道:“三爺……老奴聽聞奶奶去莊子上養病,已經將府裡的帳交給二爺管了。”

“交給二哥了?”

賬交給誰,這些事情當然就交給誰處理,婁鳳鳴聞言對沐雲書的怒氣瞬間就散去了一些。

但他不敢直接跑去婁鶴筠那邊去鬧,皺眉遲疑了一會,朝許氏伸出了一隻手:

“那母親先給我一百兩銀子,讓我把今日的賬先結了!”

許氏聽到這個數字,心都顫了顫。

“鳳鳴,母親手頭也沒那麼多銀子,要不……”

她話還沒說完,婁鳳鳴就瞧見八仙桌上那金雕鏤空香爐,順手就將那香爐給拿了起來,對許氏道:“那兒子先拿這個應個急!”

這香爐可是值錢的物件,許氏怎能讓婁鳳鳴這樣拿走,急的一把拉住了他。

“我的祖宗呦,咱們家又不是敗落了,你怎麼能拿物件出去頂賬!你快給我放下!”

婁鳳鳴急著出去玩樂,被許氏攔下心裡怎會暢快,“那母親倒是給我拿銀子啊!”

婁晴見許氏不想拿銀子,心裡瞬間有了計較,起身對婁鳳鳴道:“三哥,不能把賬記到二嫂頭上,不然,不然你跟長樂樓的掌櫃說說,先將帳記在二哥頭上!二哥是官身,那長樂樓掌櫃總要給些面子!”

聽到婁晴給出的建議,婁鳳鳴眼睛瞬間一亮。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帳記在二哥頭上就是!”

許氏心中有些打鼓,總覺得哪裡不妥,看著婁晴問:“這不會對你二哥有什麼影響吧?”

婁晴立即奉承道:“幾頓飯錢,怎會影響到二哥,要是二哥升了官,沒準那長樂樓的東家會巴不得幫咱們把賬抹了!”

許氏覺得婁晴的話也有道理,一個小小酒樓還敢與官家作對不成?而且記在鶴筠名下,沐雲書回來也不會不管,根本不用她操心。

主要是她心疼那金雕香爐,捨不得被三郎這樣給糟蹋了,遂將那香爐搶了回來,對婁鳳鳴道:

“你這孽根禍源,還愣在做什麼?耳朵不好使了不成!”雖是罵著,可語氣怎麼聽怎麼寵溺。

“還是母親疼我!”婁鳳鳴並不在乎被許氏罵這麼一句,嘿嘿地笑了一聲,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婁晴小心翼翼地看了許氏一眼,捶著許氏的腿笑道:“母親真疼三哥,不過以後三哥像二哥一樣有出息,也一定會如二哥一般孝敬您!”

許氏受用地勾了勾嘴角,她那麼疼兒子,他們怎麼可能不孝順她!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又沒外人,別拐彎抹角的,你也是婁家的小姐,別弄得跟沐氏一樣一身小家子氣。”

婁晴知道許氏高興才會這麼說,忙道: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這個月庫裡的香料和布料都只剩陳貨了,要不要也跟那些鋪子說一聲,叫他們早點把東西送來!女兒也不是為了自己,二哥回京,定是要宴請從前的同科和以後的同僚,咱們穿得寒酸,不是給二哥哥丟臉面麼!”

許氏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喝了口甜湯,朝吳媽媽擺手道:“你去把這事也辦了吧,去大鋪子選些好東西回來,不要像沐氏一樣,總是比來比去的,平白讓人看婁府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