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信德身邊的通事低聲為他翻譯了一遍,他便用西秦語冷笑道:

“本王在西秦時,皆是乘轎入宮,為何到了大奉不行?”

通事與墨歸說了慕容信德的意思,墨歸仍是半點未動:

“這裡是大奉,不是西秦!想要乘轎入宮,安親王便掉頭回西秦吧!”

蕭環山見慕容信德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心中一陣擔憂。

他以後要接手大奉,若是惹惱西秦人,叫他們來攻打大奉,他這皇位怎能坐得踏實!

沉思片刻,他快步走過來打圓場道:“想是安親王舟車勞頓,身子有些不適,不如這樣,本王為安親王安排一架步輦如何?”

蕭環山覺得自己很聰明,步輦的排場要小很多,這樣既能全了大奉的臉面,又不會得罪西秦人,實在一舉兩得。

可蕭儒柏覺著這樣做不對,有些事情一旦讓步,對方定會覺著可以得寸進尺!

“三皇兄,這不合適,咱們沒有這樣的先例!”

蕭環山見老八一直阻攔自己,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咬牙低聲訓斥道:

“本王這是權宜之策,這樣才不會傷了兩國和氣,你添什麼亂?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麼?”

說罷,他朝墨歸使了個眼色,叫他快快讓開,可墨歸卻依舊是分毫未動。

幽深的眸子裡是不容置疑的光,墨歸挺直脊背,不客氣第道:

“安親王若身體不適,可以在番館休息幾日,我們會請大夫去給安親王醫治,想必安親王在西秦時,也不會拖著病體去見西秦王!”

西秦負責翻譯的通事聽了這毫不客氣的話,臉色都變了,一時間不知要如何與安親王翻譯。

可叫他更加驚訝的話還在後頭,墨歸抬了抬輪廓清晰的下顎,繼續道:

“還有,坐著這樣舒適的步輿入京,安親王竟還會生病,這身子好像不怎麼樣!可要我為安親王請位大夫,給您好好調養調養?”

通事嘴唇一白,說什麼,他們都不能承認安親王身體不行!

安親王可是武將,出使大奉是為了震懾,西秦武將身體都這般脆弱,哪裡還有震懾的作用?

慕容信德見通事被逼得失了鎮定,虛起眼睛用西秦語向通事詢問了幾句。

明白了墨歸的意思,他眼底也燃起了怒火。

硬要坐轎進宮,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人傳成體弱多病,為了挑釁一下大奉的皇威,被人誤解成病貓,這實不划算!

他瞪著虎目看著墨歸:“你這大奉侍衛有意思,本王,記住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一腳將腳邊的舞姬踹下了步輿,把那舞姬踹得嘔出了一口鮮血,似乎要讓眾人瞧瞧,他是否體弱多病!

可這情形,卻沒讓墨歸的臉色改變半分,見慕容信德從步輿上踏下來,他才側身讓開了入宮的路!

這一幕,讓蕭儒柏以及沙大人在內的幾個官員都激動不已!

小公爺這門攔得好,他們絕對不能讓西秦人騎在他們頭上拉屎!

但也有一部分官員如蕭環山一樣擔憂,他們只覺著獻媚討好,才能穩住現在的形勢。

動盪是世家大族最擔心的事情,那樣他們辛苦積累的一切都會被戰爭無情摧毀!

總之眾人懷著不同的心思,迎著西秦使團入了宮,很快就來到了景德帝接見西秦使團的紫宸殿。

此時,景德帝已經高坐在大殿中央,兩邊坐著左老王妃和皇后方錦音,下手的是幾位皇子、皇子妃以及諸位重臣。

沐雲書也在席間,因景德帝聽聞使團中有安親王的長女,便將沐雲書也招進了宮。

眾人表情嚴肅地等待著西秦使團入殿,沒多久,就聽見太監傳唱的聲音響了起來。

“西秦使者——到!”

眾人回頭看去,便見殿門處走來了一行人,最前頭的,是一個十分魁梧的漢子,像一座山一樣,將身後的光全都遮住了。

西秦人的魁梧眾人都有耳聞,但親眼瞧見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好在墨歸就走在慕容信德附近,如一根定海神針般地壓住了眾人不安的心。

進殿後,西秦人走得很慢,四處打量著殿內的佈置,眼神中沒有半點敬畏。

走到景德帝面前後,慕容信德抬手按在了胸口上,微微頷首道:

“參見大奉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長命百歲!”

他用了大奉語,並不流暢,但也能勉強聽出他在說什麼。

景德帝眉頭皺了皺,他聽聞西秦人給他們的君主請安,喜歡呼“萬歲”,到他這裡便成了百歲,這西秦人說話真是處處想要佔個上風。

為這種小事爭辯,實在有失大奉的風度,景德帝壓下心中不快,對海公公吩咐道:

“為安親王賜座!”

慕容信德並沒有著急落座,而是對身後的一雙兒女道:

“去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安王世子慕容燕與嘉敏郡主慕容雪朝著父親躬身行了一禮,這才上前向景德帝見禮。

隨後,兩人又帶著隨從,順位走到了蕭環山面前,從隨從捧著的香爐中點了些香灰,抬手抹在了蕭環山頭上。

蕭環山知這定是西秦人的禮節,但並不知什麼意思,想了想只能堆起笑臉道了聲謝。

到了汕王妃這裡,慕容燕便執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嘴唇上蹭了兩下。

汕王妃被驚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去,可蕭環山瞪了她一眼,他不能讓自己的王妃在這種場合露怯,那樣他絕對會被人恥笑!

看到夫君警告的眼神,汕王妃只能不情不願地僵著身子,讓慕容燕完成這猥瑣的禮儀。

洛王夫婦同樣忍下了這個“見面禮”,但當兩人走到魯王夫婦面前時,餘弦兒明顯緊張地後退了一步。

看到餘弦兒懼怕的樣子,慕容燕反而更來了興致,竟是暗暗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這動作看得餘弦兒更是厭煩無比,胃中一陣噁心,不肯將手伸出來。

蕭環山見老八媳婦竟將安王世子晾在那裡,快步走過去急道:

“老八,這是西秦禮節,你媳婦即便不懂,照著兩位嫂嫂的樣子也該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