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善良,但這並不代表她愚笨。

知許忍了這麼久不將事情告訴她,定然是有顧慮。

“我見過他們是不是……你告訴我,他們是誰?”

望著方皇后迫切的眼睛,墨歸沉聲道:“他們很好,您也見過的,他們就是……雲書收養的那幾個孩子。”

“是……修逸他們?”

方皇后聲音有些發顫,扶著扶手的手握得更緊了,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湧入了眼眶中。

怪不得,怪不得她看到修逸那孩子有莫名的熟悉感,怪不得她很想與他們親近!

他們竟然是她的孫兒,是豐益的骨肉!

方皇后覺著自己的心口窩有些發酸,大概是麻木得太久了,忽然有了喜悅和心疼的情緒,便有些不舒服。

可她喜歡這種不舒服,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娘娘,臣雖然找到了他們,可……臣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那幾個孩子的父親是大殿下,所以……若將他們帶回皇宮,臣怕他們會遭到很多人的質疑!”

三皇子和七皇子此時爭得正酣,這時將大殿下的孩子推出來,勢必會引起兩方忌憚。

還有之前刺殺孩子們的桂王餘孽,墨歸始終覺著,若真是多年前的亂黨,實不該對幾個無辜的孩子下手,這桂王餘孽說不準是哪方勢力偽裝的。

方皇后怎能不明白墨歸的苦心,現在的確不適合暴露他們的身份。

想了想,她點頭道:“我知道了,知許,你要好好保護雲書和幾個孩子,我把他們託付給你了!你放心,本宮會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我不在,他們就更沒有依靠了!”

她很想知道豐益和孩子們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何不肯回到她身邊來,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撐下去,撐到護著孩子們長大的那一天!

見皇后娘娘又燃起了希望,墨歸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方姨,既然找到了豐益哥的孩子們,就能找到姝兒!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們團聚!”

方皇后含淚點了點頭,也許這世上真的會有奇蹟!

“好,我會撐下去,等著見到我的姝兒!”

墨歸不好在皇后這裡久留,說了幾句話後便告退了。

常嬤嬤進門後便看見方皇后怔怔的坐在那裡,不知在回憶著什麼,眼角眉梢都是暖色。

“娘娘?”

常嬤嬤喚了一聲,方皇后才回過了神。

她將身上的衣裳攏了攏,對常嬤嬤道:“去把今日的藥端過來吧。”

常嬤嬤驚了一下,娘娘什麼時候主動喝過藥?每次喝藥都是她催促好幾遍,然後只淺淺地喝那麼一兩口。

“還愣著幹嘛,快去吧,等我身子好些,年前還想出宮走走!宮裡太憋悶了,還是外頭好!”

聽娘娘這般說,常嬤嬤再沒懷疑,忙不迭命人熬藥去了!

……

京城裡發生的事情自然是躲不過大長公主的耳目,她很快就從駙馬和一些門客的口中得知了張、宋兩家入獄的真相。

她自然沒想到,這兩家人的膽子這麼大,竟敢收北丹人的銀子,幫他們做事。

雖然惱恨這兩家愚蠢,但也不捨得折損了手中有價值的棋子,還是打算找官家說說情。

余月羲聽說要進宮,心中很是歡喜,選了最合心意的花冠,又穿了身燈籠錦的小襖,隨著大長公主一起入了宮。

入宮後才知曉官家去了皇后宮裡,兩人便順道來看望了皇后。

她聽聞皇后已經病入膏肓,這樣的人沒有價值結交,所以大長公主很少來仁明宮走動。

可今日見了之後卻發現,皇后的病似乎不像眾人傳的那樣重,雖然看著氣色不太好,但眼神裡是有光的,沒有眾人傳的那麼頹廢。

不過大長公主也沒有多在意,終是將死之人,以後這後位還不一定落在誰頭上,與皇后隨意寒暄了兩句,便與官家說起了張、宋兩家的事。

“皇兄,宋家的事我聽駙馬提了一嘴,有傳言說您竟要給他們定個勾結外邦的罪名,您說這流言傳的,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宋家與駙馬有親,本宮與他們也有些來往,商人麼,嗅到銀子的味道就走不動了,貪了些財而已,談不上勾結外邦,皇兄若是生氣,罰他們些銀子就好了,這既罰了他們,也充盈了國庫,豈不是一舉兩得!”

景德帝就知道他這個堂妹來見他絕沒有什麼好事,若是其他姐妹敢幹涉朝政,他早就落了臉子,可大長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血脈,他無論如何都要給些顏面。

忍下火氣,景德帝沉聲道:

“皇妹,那宋家仗著有些錢財和背景,簡直無法無天,你可知道他們居然敢將良家女拐到懷安,打算強搶民女!這樣的混賬還留他作甚?”

大長公主臉色冷了冷,景德帝說的良家女她當然知道是誰,說起來這事還是她授意的。

“那良家女若沒什麼想法,怎麼會輕易被宋家人拐去懷安?皇兄,宋家能做到今日不易,他們的香料生意遍佈各地,沒了宋家,朝廷會損失一大筆稅收,他們是有用之人,為了一個無用之人處置這些有用之人,不值啊!”

她說“不值”時,眼底還透著輕蔑,似乎對上位者的取捨瞭然於胸。

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單純為了所謂的公正去處置別人,更何況是為了沐雲書那樣一無是處的小女娘。

“要我說,也許是那良家女栽贓陷害,要不本宮叫人把她帶走審一審,沒準能審出些什麼!”

“皇妹何苦為難一個小姑娘!”

大長公主話音剛落,方皇后便輕輕開了口。

這讓官家和大長公主都十分意外,一向不管閒事的皇后今日竟然為一個陌生人說話,怎能不叫人驚訝!

不過皇后並未給他們深思的機會,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官家,你不是與妾身說,東珠的事情麻煩得很,您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麼?妾身就不留您了!”

景德帝知曉皇后在為他解圍,便笑著起身道:“那好,朕就不打擾皇后了,你好生養著!”

說著,他又看向大長公主,“皇妹有空可以經常來看看皇后,你們聊,朕就先走了!”

大長公主被這般搪塞過去,心裡窩火,還不等起身行禮道別,景德帝竟已經跨出了門。

“皇伯伯!”

比大長公主更著急的竟是余月羲,母親本來還想提她和知許哥哥的婚事的,皇伯伯走了,便又說不成了!

瞧景德帝跨出房門後,她就忍不住喚了一聲。

景德帝有些詫異地轉頭看過來,“羲和丫頭有事?”

景德帝長相溫和,兩個厚厚的耳垂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余月羲對他也就沒那麼懼怕,邁步走到景德帝身邊道:

“我聽爹爹和孃親說了東珠的事情,您可是為這事煩惱?其實月羲有個辦法能解決這件事呢!”

這話讓景德帝徹底轉回了身,多了幾分耐心地道:“哦?說來聽聽!”

余月羲有些羞澀的揪了揪腰上的香囊,“皇伯伯,我若幫了您,可有獎賞?”

“羲和,不得無禮!”

大長公主低聲呵斥了一句,景德帝卻是擺了擺手。

“羲和性子率真,不打緊!”

他負手看著余月羲,笑道:“只要你真的能幫上忙,你的要求,朕自然會滿足!”

他當然知道小丫頭想求什麼,雖然不想促成這門婚事,但比起眼前的麻煩,這事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你若真有辦法解決,朕允了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