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軟榻上的人握住她的手,明英一身寬大中衣,面上覆著長長的面紗露出的眸子裡卻透著濃濃的關心。

"我已經好多了,你真的不用一直守在我身邊,外面還有那麼多病人,而且你也早該休息一下了。"

辛兒放下手裡剩下的針包,坐在她身邊。

"你說的不算,我說沒事了才行,別忘了,就算我相信你身體的抵抗力,你那位外面的準駙馬可不這樣認為,我不好好讓你萬無一失,他真的能殺了我洩憤的!"

"呵呵!"

英兒笑的無力,被她握著的手也抽掉,雖然她對辛兒說的毫無保留的相信,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像是剛入這樣地方的小姑娘那樣無知了,這種病豈止是見血能夠傳染,嚴重到一定程度,衣物接觸都能夠造成傳染的,辛兒說自己早已對這些病毒形成了抵抗力,但是這病這麼可怕,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呢?

"他呀!再大的本事我也不相信他能奈何得了你,辛兒!你就是對弱者太心軟無論那個人先前做過什麼惡事,病倒在你手裡,你都會不留餘地的去解救,不要像對別人那樣來敷衍我,我雖然沒有別的本事,看女孩子心事的本事還算可以的,一個人的本質好壞,雖然我還不能像你那樣對人性有著那麼深的瞭解,起碼你的心思,我能確定!"

"呵!你這說的就不對了,我是大夫,難道我還能將在眼前的病人推出去呀?雖然我不認為我師傅那種慈善大師所有人都救的性格有什麼好,但也不能見死不救吧?別說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就是你那位不討人喜歡的駙馬,到了那種程度我也會竭盡全力的,醫者仁心,每個大夫在拿起藥箱的同時誰沒想過懸壺濟世?只是後來發生太多事,以至於'行醫';成了很多方式,我不贊同我師傅的那套理論,也從來不認同拂塵蘇的那套理論,我的醫術如今是有殺人保命的嫌疑,至今我卻還很清楚,當時我學醫的目的。"

"那你就更不應該總待在我這邊呀?外面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你來救。"

辛兒苦笑,蒼白的臉上笑意澀澀。

"現在就算我想救,也不可能救好所有人呀?與其這樣,還不如設法救好其中可以救好的一部分,你就是其中首要的,其他,只能儘量延遲,希望還有機會。"

明英緊張的坐起來。

"什麼意思?是藥品供應不足還是補給不足了?我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那些人還打算放棄軍妓帳嗎?"

"不是的!"

她安撫她,重新將披頭散髮的她按回軟榻

"是人手問題,而且聽說外面也已經進入緊急備戰之中了,所有的補給藥品也不可能優先供應給我們,這還都是其次的,現在病情進入高發期,如果弄不好,捨棄一部分病人,是不可避免的!"

"那豈不是...辛兒!"

她再次握住她的手,她很清楚,讓她這個時候捨棄病人,跟在她身上剜肉其實沒什麼區別,他們都已經努力到這種程度了!

辛兒微笑,再次拍拍她的手。

"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還沒到絕境的時候,聽話,你就好好休息吧!現在,這個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務,我先出去看看情況,大姐她們的狀況今天應該有好轉!"

"有狀況千萬不要再一人承擔,告訴我知道嗎?"

"嗯!"

雖然是這樣答應,這裡如今真正的狀況,她卻還是沒有完全告訴她的,說謊的最高境界不是用謊言編織個天下大吉,謊言也不是一定要越來越多的謊言才能圓起來,最適合的,莫過於七分真三分假,至於這個"假"的程度,因人而異,視情況而定。

當到了外面,她臉上的沉重,完全超出了在隔間裡的幾倍。

抬頭,面前的來來往往霧煙瀰漫,讓她再次感覺到當前狀況的緊張。

病人也好,大夫醫童也罷,臉上不是緊張兮兮,就是死氣沉沉。

捲起袖子,她重新換上新的防護的手套,進入那種忙碌狀態中,一個個接踵而來的問題,也主動向她砸來。

"小軍醫,藥品快要不夠了,最多還能堅持一天。"

"讓外面的人催,能催多少是多少,可以的話可以向外地徵集,高價錢也無所謂,雍正軒不認我來承擔!"

"小軍醫,糧食也不多了,最多還有兩天。"

"改兩頓為一頓,強壯的將糧食省下來一半給病人,除了必要的體力活從事者,其他都以稀粥為主食。"

"小軍醫!又有兩個不行了!"

她手上手術的動作頓住,隨即面色無波的下達命令。

"抬出去,燒了!"

來請命的人也頓了下,終究還是隱忍離去。

"是!"

"等等!"

在醫童轉身的前一刻,她又重新叫住。

"小軍醫還有何吩咐?"

辛兒依然面上無波。

"記錄好逝者的籍貫姓名,絲毫不得遺漏。"

小醫童眼裡溢位霧濛濛的水花,感激的點頭。

"是!"

...

來請示的人,來了又走,她從不讓自己的雙手停留下來,身邊的悲呼和緊張似乎都已經與她無關,問題來了就解決,沒有人來問就全心全力去為手下的病人割瘡,塗藥,內用外用,絲毫不含糊。

"小軍醫,召集的人來了!"

這麼多訊息中,唯獨這個訊息跟讓人振奮。

"走!"

她忙丟下手裡的工作讓人接手,一人帶著人出去迎接。

所有的振奮,卻在望見門口那除了派出去計程車兵外稀稀鬆松的兩三人,跟出來的人和辛兒一樣,以希望開始,以失望終結。

帶人來計程車兵望見他們這樣的失望姿態,也不僅汗顏。

"小軍醫,真的很抱歉,我們竭盡全力,也只有這麼幾個人願意隨我們前來,有負所託,請恕罪!"

辛兒的目光一一在那幾個有些怯意,卻還是站在了這裡的人面上略過,他們最大的年紀五十有餘,最年輕的也有近三十了,不像是醫術高超的,最多也不過是頭疼發熱的常識大夫而已。

並不是她貪心,好高騖遠,如今這個時候,這麼一點人,根本無法解決軍妓帳當前的困境。

深深的朝這三人一拜,那三個本來見她年紀如此之小,頗感驚訝的人,回過神來匆匆忙忙的也是對她一拜。

隨即,對那些士兵,卻是另一種堅定決然姿態。

"再次下達召集令,這次凡是入軍妓帳對這次鐵甲軍疫情做出貢獻者,花谷醫術在疫情期間盡數相傳,能接受多少,看諸位本事,以我下一代花谷傳人——重陽辛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