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蒼生之路（二）

朱氏口頌，朱毅的父親點水在桌上寫下：

劍城危矗斬穹閶，一域神庭半界光。壽鶴凝靈抬碧宇，須龍褫甲拜明皇。

朱父唸了幾遍，讚歎道：“氣勢確實不俗，真有些仙家氣象。”

朱毅這時就像被澆了一頭冷水，眼睛炯炯放光：“爹，你見過仙神嗎？”

朱父大笑：“也許存在，可惜為父不曾見過，不然，倒要請教一番。”

朱毅興奮道：“爹，娘！我房間裡的那幅畫，有個老爺爺，他是仙神！”

夫婦對視一眼，朱氏道：“傻孩子，你房間裡沒有畫呀！”

一家三口進到朱毅房間裡，卻真的，只有朱毅能看見掛在牆上的獵血。

朱父莫名感到心寒，但經商十餘年，他見多識廣，倒也沒有慌亂。

“不知是哪位仙家？幼子愚鈍，恐有得罪，萬望勿怪！”朱父沉聲，施禮道。

久久的，沒有回應。朱父眼見時間不早，告了退，叮囑朱氏：“我去想辦法，你且不要亂來。”

朱氏雖然不安，還是點頭：“妾身懂的。”

見父母真的見不到獵血，朱毅竟有些竊喜，他飄忽忽地走到私塾，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小毅，你這傢伙，現在怎麼路都不看了？”

此人是朱毅的好友，安馗。

朱毅撓頭，笑道：“想事情想入迷了。”

安馗也不惱他，拉起朱毅問：“你那些什麼劍什麼光的，還沒弄明白嗎？”

“沒呢！老爺爺又說了兩句，又是不太懂。”朱毅苦著臉。

兩人還要說什麼，高先生進來，眾人都安靜坐回去。

一個下午的授課結束，眾人開始朗讀，朱毅在這個時候，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壽鶴凝靈抬碧宇，須龍褫甲拜明皇。

朱毅寫錯了很多字，高先生現在真對獵血的詩句起了好奇心，走過來，念道：“壽……凝靈抬……綠宇？”

朱毅有些羞愧：“還沒來得及問我娘這兩句是怎麼寫的。”

“你念一遍，先生給你寫下來。”高先生笑道。

朱毅唸完，高先生寫下銀鉤鐵畫的字型，頗為不俗。

“長壽之吉獸，凝靈……抬天麼？須龍，古書上記載這是一種仙家坐騎，明皇……又是誰？”

這一次，連高先生都有些吃不準具體含義。

朱毅等了很久，高先生沉吟，沒有說明真意。

“先生，您看懂了麼？”朱毅拉了拉高先生的袖口。

“哈……沒有，先生要回去研究一下。”高先生一笑，“你也可以去問那位老爺爺，看他能不能給你一些提示。”

朱毅連連點頭：“學生知道了！”

“小毅，回家啦！”安馗大聲。

朱毅跳起來，匆匆和高先生告別。

夕陽如血，朱毅和安馗拉扯著，追逐打鬧在古街上。驀地，朱毅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不過，他來不及哭鬧，就看到在街道盡頭，一片紅雲彎卷，好似仙鳥羽翼。在暗紅之上，青黑的天空漸變出星辰。

這一刻，朱毅似乎懂了。耳邊，安馗的聲音不太真切，朱毅渾渾噩噩站起來，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安馗抬起手，擋住殘陽的餘暉：“小心點啊！”

朱毅背影融在夜裡，越來越模糊。

房間裡，朱毅躺在床上，他眼中始終倒映著那片天空，那片震撼又極美的天空。牆壁，獵血睜開眼睛，略微吃驚：“朱家小子，倒是明白得很快。”

朱毅這才回過神來，他騰地跳到獵血面前：“老爺爺，須龍是什麼啊？”

“須龍是一種長鬚的妖族，他們因長鬚，被世人視為長壽的代表，也是仙神們不願濫殺的祥瑞。”獵血似乎因朱毅悟了第三句而感到開懷，沒有遮遮掩掩。

“壽鶴、須龍，都是存在的對嗎？”朱毅問。

獵血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錯，它們都是與仙神共舞的存在。”

朱毅又道：“那麼，明皇也一定是真實存在的……人？還是仙神？”

“明皇是我。”獵血留下一句莫名的話，便不再言語。

長夜淒寒，朱毅做了一個冰冷的夢。在夢中，生他養他的城鎮被冰雪覆蓋，愛他疼他的父母死去。夢的最後，他僵硬地坐在冰湖之上，呼吸近無。

“啊！”朱毅猛然起身，手足的指甲發紫，好似真的在寒冬裡削了一生的雪。

“仙神的手段麼？”朱毅莫名猜測，很快信以為真。

私塾裡，朱毅面容憔悴，頹然坐在位置上發呆。不知多久，高先生叫醒他：“朱毅。”

“先生！”朱毅趕忙回應。

“你可問出什麼了？”

高先生半蹲，看著朱毅的臉色，又關懷道：“你可是感染風寒？”

朱毅搖頭，把自己昨天傍晚的經歷、領悟，以及獵血的話說出。

高先生眉頭緊鎖，不知多久，他忽然大笑起來，私塾裡的學生看向他。

“慚愧慚愧！各位請繼續，是先生孟浪了。”高先生輕輕掌嘴。

朱毅拉住高先生的衣角：“先生，您懂了麼？”

“自然！”高先生微笑，“依先生愚見，這恐怕是那位老爺爺所見所寫，極大可能，最終歸於他自己。”

高先生接著道：“所謂壽鶴凝靈抬碧宇，正如你所想，是一個景，一個仙神世界的奇景。至於須龍褫甲拜明皇，與壽鶴一同，對仗工整，寫的是，這二種祥瑞，都要褪去甲兵來拜，可見這位明皇的高貴！”

朱毅思索片刻，豁然開朗，他連連道謝：“多謝先生解惑！”

之後，高先生說了什麼，朱毅已經不再知道，他只想快些回家，知道下面的詩句。

……

朱家，朱父畢恭畢敬地站在一名羊須老道身後。

“在哪？”老道言辭簡短。

朱父趕忙引路，老道進到朱毅房間，頓時眉頭緊皺，內心微驚：“這地方，居然有這麼強烈的靈！”

“在這！”老道立刻把目光投向牆壁，這一看，他心神一炸。

高聳萬里的巨城無邊無際，彷彿鎮壓天地的山海，將眼力能及的天斬斷。高天劍城之上，一道目光凝聚，萬修跪拜、所看的世界，煌煌明亮。彷彿是感受到明皇目光，振翅騰飛的壽鶴抬起青天，與遠道而來的須龍共同臣服在劍城之下。

“噗！”老道噴血，眼睛緊閉，擠出兩道血淚。

“快走！”老道倉皇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