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勝雙手壓下所有的聲音。

“原先洪水沒來的時候,我們朱氏一族是打算投奔主支的。如今這個計劃依舊不變。

我雖是村長,但不能替所有人做決定。李家,黃家,鄔家等等,若是願意同隨,我朱勝絕不會另眼相待!

我們主支在蕪府,也就是安城過去。那裡好歹是府城,定不會如此動亂。

我們朱家和大家一樣,不想讓家裡的男人去送死,只想安穩過日子。”

底下一片寂靜。

朱勝沉沉地嘆了口氣,這是他和族老們商量過的。

都是泥裡刨食的,一輩子也沒經歷太大的事。也沒有誰會打仗!若是不幸被抓了,無疑就是去送死。

“村長,你不嫌棄,我們祖孫肯定是要同你一路的。”鄔婆子擦掉眼淚。

“可憐我孫兒命苦!沒有了爹孃護著,這是什麼世道啊!”

說著又低泣起來。

李家的族老們簡短地商量後,由三太爺表態,“村長大義,我們李家也願意一同前往。”

他拄著柺杖走到前面,“數十年前,你我兩族就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是天註定的!

至如今,朱家的所作所為我們也看在眼裡。

老頭子我,敬佩啊!”

說完,他朝朱勝躬身。

“不敢當,不敢當!”朱勝忙托起他,“既如此,大家都早早回去休息。”

“明日卯時出發!”

開完會,李老四一家和王正就回了洞裡。

“杳兒,你還是覺得往南方走不行嗎?”

雖然李家表態要同朱氏一族前往蕪府,可他們一家是自由的,就像當初他們先一步上山一樣。

“爹,蕪府緊挨安城,安城亂了,百姓們肯定爭先恐後逃往蕪府。先不說能不能平安經過安城,只怕那蕪府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李家已經習慣有事大家一起商量,然後再採納李杳的建議。

畢竟李杳有個神仙師父,信賴度非常高。

覃大夫也是頭一次看見一家人有事讓一小丫頭拿主意的。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出聲探問。

“聽說朱家的主支在蕪府根基牢固,到底一脈相承,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真是豬腦子!”蘇氏直言,“你也知道那是姓朱的。

不可否認村長,朱武大哥他們是好人。但那朱家主支呢?

這麼多年,朱家過得清貧,那主支何時來過一個人?”

蘇氏的話,說得李老四垂下頭,“我總想著人多勢眾,實在沒想這麼多。”

“其實杳兒的話很有道理,都往南走,只會更加混亂。往北走只是辛苦一些,但起碼無性命之憂。”

“你能想通就好!”蘇氏輕瞥了他一眼。

“那我們去同村長說一聲!”王正已經起身,剛剛他沒出聲,是他早就決定,無論他們一家如何決定,他都是要跟著的。

這個李老四帶娃,他是一點也不放心。

可不能讓閨女委屈!

“你們倆了?”

王正認真地看著覃大夫和藥童。

覃大夫正要開口,他又道,“山下那些官兵也不知道認不認得你們?”

覃大夫汗顏,“我原是準備同恩公一道的。”

“那就好!”王正嘿嘿一笑,黝黑地臉上兩排白牙十分顯眼。

李老四與王正去了許久才回來,原來村長那邊正在商量去蕪府的路線。

待他們商量好,李老四才同村長說了他們往北走的想法。

村長勸了一會,見勸不動也就不再勉強。

難過的是朱武,與李老四說了許久的話,才依依不捨的惜別。

兩人剛回到洞裡幫忙整理著東西,大小黃兄弟來了。

“四哥,聽說你們不同大夥一起走?”

小黃非常有眼力的幫他們抬了件東西放牛車上。

“嗯。”李老四點頭。

又對小黃語重心長道,“黃叔黃嬸年紀大了,你以後要多照顧點,別再毛毛躁躁了!”

“四哥,我們兄弟來就是同你說這個事情,我們一家商量過了,想同你們一道。”

“怎麼回事?”李老四很是詫異。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本就是外來戶,同村里人也不太熟悉。”

小黃苦著張臉,“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李老四掃了一眼蘇氏的方向,見她沒反應,便點了點頭。

大小黃其實是他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他也捨不得分開。

這邊大小黃還沒走,又來了兩戶不速之客。

是朱五娘夫婦和春嫂子夫婦。

春嫂子摳著手指不吭聲,目光在朱五娘臉上回轉。

“哎呀,我說就我說!”朱五娘瞪了眼她。

“是這樣的,”她看著蘇氏走前兩步,“我們不打算去投奔什麼主支,就想來問問你們有什麼打算?”

這話倒引起李杳地關注。

沒想到這村裡難得的明白人竟然是她。

蘇氏也沒想到她如此直白,有些尷尬,卻也不瞞她,“我們打算往北走。”

朱五娘一拍手,“好,往北走好!”顯然對了她的胃口,“什麼主支,百八十年沒得聯絡,誰還認識我們。”

她嘴比腦子快,馬上察覺到自己失言,“村長也是好意,這只是我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大家都笑了笑,緩解了她的尷尬。

“要不我們搭夥往北走?”說著她拉著蘇氏的手,“不佔你們便宜,只是想有個照應。我總覺得你聰明,那樹葉都能做成菜,我就想從旁學著點。不餓死就行!”

她又拉了拉春嫂子的袖子。

不得已,春嫂子紅著臉道,“你想不想一路上有兩個人同你聊天?”

蘇氏噗嗤一笑,“兩位嫂嫂,去北方的路又不是我開的,你們當然也可以走。”

她莞爾,“以後路上就不無聊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朱五娘眉飛色舞。

激動地拍了下她的丈夫,“咱們快回去收拾,別耽誤了!”

春嫂子一樣,拉著丈夫就走,“明玉,要等我啊!”

今日他們兩家會找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誠如朱五娘所說,那主支其實很多年沒來往了。

興許人家早忘了他們這一支。

自古,沒人喜歡打秋風的親戚,何況是他們的人數真的很龐大。

這一回,要走要留,朱勝都不作勸解。

只讓大家考慮清楚,因為這一別,也許三五年,十年,甚至一輩子都有可能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