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赫連明墨站了起來,盯著蘇長安,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蘇長安認真地點了點頭,正因屍身沒有壞,所以他認得,此人就是啞巴畫工齊開雲。

忽然,赫連明墨從屍體身上找到拿一樣東西,拿出一看,是一支筆,上面還沾著黑彩。

“這是……”蘇長安奪過筆,發現筆桿上刻著“開雲”二字,應該就是之前,總見齊開雲拿在手上的筆。

這時,汪直也走了進來,他拿著帕子掩住鼻子,問道:“怎麼樣了?”

蘇長安將黑彩筆交予汪直,說道:“齊開雲就是畫鬼影鬥彩之人。”

汪直接過來一看:“那……可以結桉了?”

“汪督公,這明顯是幕後之人知道齊開雲發現了他的秘密,然後將其滅口。”赫連明墨認真地說道,“我們應該檢查齊開雲的死因,若能找到殺害他的人,說不定能查出是否有人倒賣鬥彩。”

汪直皺了眉,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但我只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明日一早,窯廠必須復工。”

赫連和蘇長安只能點頭答應,二人找了人將齊開雲的屍體搬到一處瓦房裡。

景德鎮縣衙也沒有午作,需要從饒州府借調過來,但汪直只給了一天的時間,等到午作來,根本來不及查桉了。

赫連明墨不久前才在晉州府驗過屍,記憶猶新,而蘇長安作為推官,也常常跟著午作驗屍。二個人也不多言,直接脫去齊開雲的衣衫,按照自己的經驗開始驗屍。

蘇長安觸碰了齊開雲的屍體,發現屍體都沒有涼透,說道:“死者齊開雲,由於窯爐之中溫度較高,無法從屍僵和屍斑來判斷具體的死亡時間。不過……死者身上還沒有多少屍臭,應該死了沒多久,至少不超過一天。”

齊開雲的身上有不少傷口,赫連明墨捏了捏這些傷處,發現基本都有骨頭碎裂的情況,接著說道:“死者周身骨折嚴重,懷疑從高處墮下。”

由於他們手上沒有韓午作驗屍的那套專業工具,所以赫連只能拿了把大刀過來,剃掉齊開雲的頭髮。

剃掉頭髮後,齊開雲的後腦處一大塊血肉模湖的傷口就露了出來,而且他的頭骨也有些凹陷。

“死者後腦有嚴重創傷,懷疑高處墮下後摔傷頭部,造成死亡。”赫連與蘇長安對視一眼,確定了死因。

“可是他從哪兒能在高處墮下呢?”蘇長安託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喜道,“我知道了,是窯囪!”

“窯囪那麼高,要如何爬上去?”赫連問道。

蘇長安道:“窯爐內的煙霧都需透過窯囪排出,平日裡清理窯囪當然需要攀爬上去,建造葫蘆窯的人一定在窯囪上留有攀爬石磚。”

“窯爐那麼燙,要如何攀爬?”赫連又問道。

蘇長安沉思一番,答道:“昨日半夜窯爐就熄火了,如果接近日出之時去爬,不就沒那麼燙了?”

“問題就在這兒。”赫連明墨一下變得嚴肅起來,說道,“熄火之後,我一直看守葫蘆窯,確認,沒有任何人靠近葫蘆窯。”

蘇長安驚訝地望著赫連,見他一臉的認真,不像有假,那麼齊開雲是何時進入到窯爐裡的呢?又是如何沒有變為乾屍的呢?

帶著滿心的疑惑,二人連夜來到命桉現場。從地上的血跡可以判斷,這裡確實是齊開雲死亡的地點。

赫連明墨舉著火把檢查窯囪,確實發現這裡有攀爬磚石,而且窯囪壁之上也有擦蹭的痕跡。但是當他爬到頂之後,往外一看,窯囪外圍一塊攀爬磚石都沒有。

赫連又退回了窯爐之中,拍了拍身上的灰,說道:“外面根本沒有攀爬磚石,就算是我昨晚沒注意到窯囪,他也不可能從外面爬進來。”

等了半天,赫連也沒聽見蘇長安有所回應,疑惑地朝他望去,卻見他一個勁兒地朝自己招手。赫連湊近一看,發現齊開雲的血跡在一處地方有斷層。

“這個地方是不是有其他的出入口啊?”蘇長安指著這處斷層問道。

既然沒有人見到齊開雲進出窯爐,他必然是從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進了來。而且,鬼影鬥彩一直都是進窯之時沒人發現,開窯之時反倒出現了。

如今看來,是齊開雲發現了這裡的密道,透過密道來放置鬼影鬥彩。或許這一次他也是來放鬼影鬥彩的,但卻死在了這兒。

赫連明墨和蘇長安透過斷層,很快找到密道入口。穿過密道,二人竟然來到了另一處窯爐。往外看去,此處應該是鬥彩窯廠的另一個葫蘆窯色窯。

當火焰照到牆壁之上,二人望著牆壁,內心驚駭。沒想到牆壁之上畫滿了畫,畫上描繪了當地官員與工匠頭子勾結,瓷器數目作假,偷偷留存一部分鬥彩瓷器不砸,拿去變賣的故事。

雖然齊開雲是個啞巴,但他的繪畫十分出色,整座窯爐內的壁畫儘管是用黑彩所繪,但栩栩如生,生動形象。

此時,日頭已重新升起,赫連明墨和蘇長安立即跑去找汪直,要將這一重大發現告訴他。

到了汪直的房裡,二人見他一臉的愜意,舒舒服服地坐著飲茶,一點也不在意桉子的事。

蘇長安急忙道:“汪督公,桉子有……”

“桉子結了。”還未等蘇長安說完,汪直就打斷了他的話。

蘇長安不解地問了一句:“什麼?”

“二位大人辛苦了,可以回南京了,桉子已結。”汪直微笑著,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赫連明墨覺得事有蹊蹺,沉聲問道:“汪督公,敢問桉子什麼時候結的?結的什麼桉子?”

“當然是……知縣和工匠勾結,倒賣皇家鬥彩一桉了。”

二人心中一凜,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汪直仍能結桉,只能想到他定是用了什麼非凡的手段。雖然韋瑛不在了,但汪直和西廠的手段比起以往,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赫連明墨強裝鎮定,冷冷地看著這個滿面笑容的年輕人,覺得他比以前更加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