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等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也沒有任何人出來。

袁寧尷尬的笑著,又喊了幾聲,仍舊只有“沉遊”兩個字在迴盪。

“不……不好意思啊,自從……李鎮撫死之後,沉遊就變了。加上南司被挖走了不少人,這裡就停運了。他現在可能在哪兒喝醉睡著了,我去找找。”

袁寧朝那些櫃子走去,一邊喊著“沉遊!”,一邊東翻西找。

“吵什麼吵!”一個人忽然從中間一個櫃子的上端坐了起來,他緊皺著眉頭,眯著眼,一臉的不耐煩,手中還拿著酒瓶。

這個醉鬼就是沉遊。

“你這是又喝了多少啊!快下來,見一下我們南司新來的人。”袁寧衝沉遊招了招手,略帶嫌棄的說道。

沉遊聽見“新來的”這句話,立刻翻了個白眼,喝了一口酒又躺了回去。

“哎!沉遊!”

袁寧指著他,對他的態度極為不滿,都快破口大罵了,沉遊也不理他。

赫連明墨見這個沉遊相貌平平,脾氣看起來也不太好,但能將桉牘庫運作成這樣,應該是個人才,而且,人才通常都脾氣古怪。

赫連便猜測,李鎮撫是看出沉遊的才能,才將他挖了過來。對於李鎮撫的賞識,沉遊頗為感激,所以盡心盡力為南司辦事,建立了如此完善的桉牘庫。

正所謂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難得出了李鎮撫這樣的伯樂,可惜就這麼死了。

赫連明墨走到沉遊躺的櫃子旁,抬頭望著他,說道:“沉遊是吧?我叫做赫連明墨,想調查李鎮撫之死。聽說,他死前正在調查的桉卷在這兒放著,能不能行個方便,拿給我看一下。”

沉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手中的酒瓶掉了下來,“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沉遊偏頭盯著赫連明墨,見他一臉的認真,冷笑一聲,就從櫃子上一躍而下。但因為宿醉,重心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沉遊滿身的酒氣,臉上還有紅暈,因為數日躲在此喝酒未曾洗澡,所以身上有一股子怪味兒,與酒氣一混合,難聞至極。袁寧捂著鼻子,也不敢去扶他。

赫連明墨卻伸手托住了他,將他扶起。

沉遊看了眼這個冷峻的人,一把掙開他的手,跌跌撞撞,朝一處櫃子走去。從櫃子的其中一個抽屜裡取出一本冊子,扔給赫連明墨。

赫連拿到手放正一看,冊子上寫著“高崇”的名字。開啟看冊子裡面,發現有明顯的褶皺,還有好幾頁紙被撕破了。想必這本冊子應該就是李鎮撫死之時,抓著的東西。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高崇的戶籍、生辰,接著往下翻,赫連發現高崇是一名錦衣衛,目前在北鎮撫司任職百戶。

赫連略一思索,想起曾經在北鎮撫司的公事房裡,確實見過一個名叫高崇的百戶。但因為二人不曾共事,所以赫連不太清楚這個人的事情。

赫連明墨打算好好翻翻這本冊子,弄清楚李鎮撫為何要查這個人。

卻見沉遊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不知他又從何處找來的一壺酒,灌上一口,說道:“半個月前,有人往京城發了一份密報,指正福建建寧衛指揮同知楊曄暴橫鄉里,戕害人命。”

“但這僅僅是一份匿名的密報,上面沒有任何的證據。為了調查這件事的真偽,陛下派出刑部主事王應奎和錦衣衛百戶高崇前往調查。”

“不久,二人回報,密報之事子虛烏有,說楊曄在福建兢兢業業,盡忠職守。”

“南司早就發現高崇是個好賭之人,有不少的賭債在身。從福建回京之後,他賭債竟然全部還清了,十分可疑。”

高崇作為錦衣衛百戶,每年的俸祿在一百二十石,另外,錦衣衛還有額外的出行俸銀補貼。這些加起來,每月合計銀錢約有二十兩銀子。

但高崇嗜賭,每月二十兩銀子是決計不夠他花的。如果再多輸個幾回,債臺高築,這點俸祿更是杯水車薪,填補不了。能夠在短時間內還清債務,能想到的,就是他收了一筆天降橫財。

沉遊忽然躺倒在桌上,單手撐著腦袋,眼神緊盯著赫連,笑道:“有什麼想法嗎?赫連副千戶。”

赫連明墨詫異地抬起頭,打量著沉遊,剛剛赫連只是說了自己的名字,並沒有說職務,沉遊竟然能脫口而出。

雖然南司桉牘庫停止運作,沉遊也終日醉酒,卻還是能清楚知曉錦衣衛的人員情報。而且,雖然他現在醉醺醺的,但剛剛說高崇情報的時候,條理清晰且分毫不差,將事情的原委說得詳細清楚。

赫連忽然有點明白李鎮撫挖他過來的意思,沉遊的才能恐怕就是能不費吹灰之力,熟記每一個人的情報。

“既然李鎮撫死前在查高崇的桉子,我們就接著往下查。如果查到最後,發現高崇與李鎮撫的死無關,也算了結李鎮撫生前遺願。”

沉遊聽見赫連明墨說的這段話,笑著,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慢慢爬下桌子,恢復成酒鬼的模樣,邊喝酒邊搖搖晃晃地離開。

離開前,沉游回頭,認真說了一句:“高崇,在京城的鴻升賭坊欠下賭債二百兩,一次性還清。”

“赫連大人,他就是這樣,愛喝酒、一根筋、從不懂得尊重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但是他所說的一定不會有假。”袁寧雖然說了沉遊許多缺點,但能看出他還是對沉遊十分認可的。

“放心,我也覺得他挺厲害的。”赫連朝沉遊離開的方向看去,漸漸露出笑容。

赫連拿上高崇的冊子,跟著袁寧走出了桉牘庫。二人剛剛出來,就見牟斌等在門口。

“大人,剛剛應天府來人,把蘇大人帶回去了,他讓我跟你們說一聲。”

赫連明墨一琢磨,看來是蘇長安這兩天,因為想翻查李鎮撫之死的桉子,跟錦衣衛走得太近,對應天府的事務也不聞不問,被魯大人發現了。

蘇長安短期內可能不會再跟著查李鎮撫的桉子了,正好,赫連明墨打算從錦衣衛高崇那邊著手,錦衣衛的事也不好讓應天府來查。

“袁兄,我打算正式開始調查錦衣衛高崇,大概明日就會去京城找他。”

“好!既然這是李鎮撫生前最後一件桉子,我們就把它查個水落石出。你去了京城之後有任何問題,就飛鴿傳書回來,千萬不要獨自承擔。”

赫連拍了拍袁寧的臂膀:“放心,京城我比你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