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七當日,從盛京趕來的官吏順利接手福洲城要犯,曹、陳兩家接連被抄,家中親眷一律都被押回京中受審。

這日晌午後,多架囚車被官兵一路押送出城門,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有的百姓知道曹、陳二人的罪行,厭惡到了極致,找來臭雞蛋、小石子往他們身上投擲。

在第一輛囚車裡的閔卓被石子擲得頭破血流,前朝對百姓的禍害之重,即便過了幾十年也難以抹滅百姓心頭的怨恨。

後頭的囚車分別是曹、陳兩家的男子,當囚車行駛過後,即是兩排被繩索牽固,只著中衣的女眷。

從前於福州城內自持身份的曹玉蝶及陳書琪,早已被寒風凍得瑟瑟發抖嘴唇發顫,鬢髮散亂的她們早已無了往日的光彩。

以往被她們二人奚落過的商家姑娘,不懼嚴寒的跑到街道上看戲,眼見她們落魄至此,別提心裡有多痛快了。

文彩君便是其中之一,以往她是真的不願與這曹、陳兩家的姑娘多計較,無它,因為他們文家的官職比曹、陳兩家勢弱。

自從曹、陳兩家出事,家中長輩多有拘著文彩君不讓她往外頭跑的,今日她是尋了買書的藉口才出的府,同時還扯上了親大哥一起出門,不然她連門檻都邁不出來。

“大哥,你瞧,她們穿這麼少,指定還沒走到盛京城就被冷死了。”

文檜昂頭望天,說好的出來買書呢,說好的讓他陪著到書肆挑書呢。

敢情小妹是怕自己一個人湊上這份熱鬧,才拉上他當恍子的。

“你呀!”文檜沒好氣的給小妹一個爆慄,“這種事你也敢湊熱鬧。”

文彩君皺了皺鼻頭,吐著小舌頭笑道“哼,有什麼不敢的,你是不知道從前曹玉蝶與陳書琪有多囂張,看到不喜歡的人遭報應,簡直不要太大快人心了,好嘛。”

文檜說不過她,也懶得再說。

街道兩旁人擠人的,他儘可能的把小妹護在自己的身前。

這邊,秋靈帶著丫鬟孟春擠著人群往繡坊鋪子走,大新年的,嬸嬸不願她往鋪子上去,秋靈自是清楚。

奈何她給姑婆準備的衣裳料子少了,趕著今日繡坊新春開市,所以才出府取上。

奈何遇到官差押運犯人離城,馬車行駛到一半,被迫停滯不前。

她只能領著孟春步行,到底沒多遠,她本就不是嬌貴的女子。

忽然,擁擠的人群中,秋靈被人重重的踩了一腳。

“嘶!”

文檜被自家小妹擠得往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冒犯了他人,聽聞身後人的抽氣聲,嚇得趕緊回頭致歉。

“對不起,對不起。”

孟春著急地攙著秋靈,關切道“姑娘,您沒事吧。”

秋靈用團扇掩面,低著頭,沒去看那與自己致歉的男子,只微微搖頭回應道。

“我沒事!”

文檜知道踩了人家姑娘,心裡是又羞又愧“姑娘,實在對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

秋靈頭也沒抬,“沒關係。”

在人擠人的大街上,踩踏再所難免,因男女有別,秋靈不打算與對方小哥多說,便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我們走吧。”

孟春趕緊上前挽緊了姑娘,儘可能的用自己的身子擋去一旁擁擠的人群。

前頭,文彩君並不知方才的鬧劇,不由地回頭問。

“哥哥,怎麼了?”

文松聳聳肩“沒事,我們回去吧。”

文彩君眼見曹玉蝶及陳書琪已被押送了老遠,便點頭應聲“好啊,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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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李婉與李懷江在正院裡品茶,望著外頭拂過枝葉的春風。

“今個京裡的官差把人押走,夫君怎的這般早下衙回府?”

李懷江一笑,道“便是早些回來陪夫人的,怎的,夫人是越發嫌棄與為夫一塊了。”

李婉真不想嗔他一眼,給他茶碗裡沏了熱茶水,似是想到了什麼。

“對了,這一路往盛京,閔卓目標未免過大,前些日嫿兒研製的麵皮可是用上了?”

李懷江點頭,微笑“嗯,不愧是老傢伙一手帶出來的,確實做到了以假亂真。”

思嫿平日在院裡,閒來無事便會用各類的草藥研製新奇玩意,前段時日竟還讓她弄出了假面皮,據說用了十幾種草藥混合麵粉所制,佩戴時需沾上另外一種藥汁,可防止假面皮輕易不會脫落。

閔卓押運回京目標過大,閔斯繼閔哲之後又折了閔卓,難免不會狗急跳牆劫囚的。

謹防萬一,李懷江與京城來的官吏商議後決定,在獄中找了一名身型與閔卓相當的犯人,換上防制閔卓的麵皮。

今日街道上被百姓砸得頭破血流的閔卓,非閔卓本人也。

真正的閔卓早在昨日便被秘密押回了京中,暗中也加派了人手跟著,確保閔卓完完整整的帶到高帝的面前。

這次魏宏也隨了唐參將一塊回京述職,魏宏難得憑自身掙來功績,即便沒得加官進爵,賞賜自不會少。

而李懷江仍保持著一慣身藏功與名的身段,他只想與媳婦安安份份的做個地方小官吏,過上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思及此處,李懷江拎起一塊糕點送到李婉唇邊,李婉瞅了他兩眼,張嘴吃下。

忽然,她發覺李懷江的面板似乎淡了些許,沒有前兩年那般黑了,又覺得該是自己眼花了,畢竟成日對著塊黑炭,她早是習以為常態。

“昨個我在書房瞅見,你給老李家立了數十條家規。”

李懷江品了口茶,笑道“嗯,規整好了便讓家裡的孩子都牢記了,再寄一份回長留村。”

“還有?”李婉驚了

如果她沒記錯,昨日自己看到的家規,足足有八十多條,其中有幾條關乎後輩婚嫁的。

什麼男子五十無子方可納妾,若換作現代五十歲的男人也不是不能傳承子嗣,可放在當下,能行得通嘛。

再有什麼,李家女不嫁有妾之家,這條規矩倒是好,日後家中的姑娘在婆家生存有保障,可是當下這個時代,真的有這種人家?

還有一條,李婉覺得是針對銘意而立的,家中男兒年少讀書,需得考上童生方可遂願。

童生放在李懷江身上來看,已經是最低界線,但放在銘意眼裡,童生是什麼,能吃嗎!

為此,小夫妻倆又商量了,明年該是可以讓家裡幾個哥兒回淄州參加秀才恩科,即便是順利考上了秀才,李懷江也不打算讓哥兒幾個緊接著考秋闈。

考秀才是方便日後幾個小子在學識上有一定的基礎,秋闈可晚幾年再下場。

就是不知道銘意得知此訊息後,會不會嚇得吃不下飯,李婉表示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