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曾歇下的李婉在孫孃的攙扶下離開了密室,早前在死去的家奴及死士口中獲取到的訊息不少,其中包括昨夜慘遭滅門的邱家。
邱家原屬前朝皇商之一,多年來助前朝餘黨之便利,常年聽從閔氏等餘黨差遣,送來的妝奩目的便是暗害奪取柏舟親近之人的性命。
為免東窗事發過早,且近年邱家有意脫離餘黨掌控,最終成了個永不得翻身的棄子。
未料,邱家太太臨死前獲取了餘黨代表身份的重要信物,閔哲當機立斷,選擇提前實行計劃。
閔哲此番密謀,便是收買了洪主薄及胡巡檢,意圖將寧縣收歸囊中,慢慢侵食整個滇州的計劃。
李懷江曾對洪主薄的評價,此人慣會討機取巧,草包腦袋無甚大的作為,能做主薄是他唯一的出路,只要踏實肯幹至少能安穩途日。
然,草包洪主薄自命不凡,更是看出李懷江對他沒有半分提攜之意,眼看來年李懷江便迎來調令,而他在下頭忙活了幾年升遷無望,連李懷江身邊的宋師爺對他都避之不及。
為此,洪主薄對李懷江心有怨恨不提,閔哲摸透了他的性子,以助他成為寧縣一把手官員為條件,多次讓其竊取寧縣協助滇州城修建碼頭方案名錄。
如若昨夜事成,閔哲將丟給其幾個吐蕃頂包之人,以邊境吐蕃蠻夷之幫謀害朝臣,而被他洪主薄聯手胡巡檢制服當場,讓其向滇州上峰以及朝廷邀功,有了護城得利的好名頭,再有朝廷無法及時派來任職官員,洪主薄自然而然暫替了知縣老爺的職務。
協助其的胡巡檢也成了新知縣身邊的得力干將,至於同樣作為巡檢的唐巡檢為何未被拉攏,只因他們二人清楚,唐巡檢此人性格內斂老實,未免打草驚蛇,只待事成後,再拉攏一二。
所以,昨夜裡分別在李府、趙府外縱火的衙役全是追隨胡巡檢的部下,當場擒獲的衙役皆以逆賊之罪論處。
洪主薄和胡巡檢雖屬芝麻小官,可李懷江僅是地方知縣,除了將二人的罪證往上遞交,即便是地方知府、知州、巡撫也無權判處罪犯刑罰。
當日李懷江除了將罪證遞交於滇州知州,也秘密送了一封摺子及密信回京。
緊接著將洪、胡兩家親眷一同收押縣衙牢房,等候朝廷刑部審批的刑罰結果。
送回京的密信具體與皇上交待了如何捷獲前朝餘黨,此人現仍關押在府中密室,李懷江只想皇上快些派人將閔哲領走,這類人物留在他們府中一天,他們老李家便會多一分的危險。
雖有兩隻雕相助,暫且清理乾淨了寧縣內外的餘黨,可時間長了,保不齊招來什麼風浪。
當下回想,若不是小舅子及時相助,他們夫妻倆能否安恙喘口西北風,都是個問題。
為此,李懷江小本子再次記了高帝一筆,他的小賬本已經用了一半,只望日後這些賬本能夠替老李家後輩謀得皇室蒙蔭之庇護。
次日入夜,李府正院。
身穿粗布衫,頂著半張鬍子的順子,單膝拱手跪於李懷江和李婉跟前辭行。
李懷江起身握住順子的手,將他扶起。
“此次邊境吐蕃幾欲挑釁起戰,我與你姐姐,盼你凱旋而歸。”
“多謝姐夫。”
李婉微笑道“無論如何,把自己的命護好了。”
順子當即咧嘴燦笑,“是,姐姐。”
今個白天,他已與柏舟那孩子相見,[父子]倆好生聊了會兒話,說實在的,便連他瞧著柏舟的長相,都差點以為是自己的親子無疑。
要說像,也不全然,可乍一看還是像,彷彿看到了懵懂少年時期的自己。
李婉看了眼外頭的天色,道“時辰差不多了,我與你姐夫送你出府。”
“好的。”
明昭跟著小叔和哥哥們在一進前院等著,此次舅舅來去匆忙,除了白日裡與他們說上幾句話,孩子們難免心生不捨。
尤其是柏舟,盼著見上一面的[父親],此番又將要趕赴邊境,若戰事真起,當定兇險萬分。
思嫿因臥榻養病,未能起身前來相送,羅先生這一日兩夜基本守在舒梅院中,這院裡除了思嫿還有一個趙家的姑娘。
三個虎與下頭兩個多年未見的弟弟也是說足了話,得知這兩小子跟了李大哥夫妻倆享盡了福氣,今年還要娶上媳婦熱炕頭,心裡那個羨慕忌妒恨,話裡話外全是酸味,彷彿活吞了一整顆檸檬果子。
李婉給四虎與五虎相中的姑娘是近兩年遷入滇州的人家,教養秉性都是不錯的,一位乃是縣學先生的閨女,自小受詩書宣染,略懂文墨知書達禮。
另一位則是繡莊掌櫃家的姑娘,因著有李懷江這位縣老爺在其身後撐著,四虎與五虎在這兩未來岳家眼中也算是香餑餑,自是願意將閨女嫁與他們。
再有四虎五虎得李懷江幫扶,入了李氏分支族譜,分別給他們起了新名字,李奇和李遇,身份體面樣樣都不差。
日子李婉已經看好了,今年十月初一便是個極好的吉日,兩對新人同一日辦喜事湊個熱鬧。
說起聘禮,四虎和五虎這些年都攢了些銀子錢,除了李婉和李懷江每月分發的月例,偶爾李婉還會給他們倆賞銀,當初二人拿出僅有的銀錢入了寧縣糧鋪的小股,紅利就足夠他們活得自在。
當下,他們給自己置辦了體面的聘禮,再有李婉幫他們備的一部份,兩人還在縣城都買了套小宅子做新房。
所以,不怪前頭三個虎話酸噎人,想想他們在軍營多年雖學到了不少看家的本領,說到娶媳婦,只能昂頭望天。
順子接過大虎遞來的包袱系在肩上,裡頭裝的是盔甲,讓他們換衣出城便是李婉的主意,昨夜他們入城時已是深夜,除了幾個守城的衙役並未引起他人注目,為確保周全,李婉今日讓府中奴僕給他們每人趕製了一身粗衣更換。
不多久,負責守城的衙役便看見一行身穿布衣,肩系包袱的男子疾馬出城。
“嘶,咱縣城何時來了這麼多騎馬漢子?”
“不知,許是前幾日進的城吧。”
在衙役的竊語聲中,一眾隊伍揚長而去,獨留月下掀起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