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次前來道賀的人家多,且左右前後鄰里都送了賀禮來,李婉讓李懷江到茗悅樓開幾桌席面,好好帶人前去慶賀。
這次李懷江高中了皇榜進士,有不少京中權貴也都派管家奴僕送來了賀禮,禮單上的物件中規中矩,卻也都是好東西。
李婉覺得家中有個神學是真的能撈好東西,光是這兩趟收到的料子,都夠家裡上下所有人做上一櫃子的好衣裳。
只要不出意外,李懷江這次中了二甲進士,便是留在京城順順利利的進了那翰林院,他們家總算是在盛京城裡紮根了。
隨著李懷江的事情落定,李婉要著手操辦的事情可就多了,為了體面宅裡得添置多幾個下人,至少哥兒幾個得添隨從,姑娘也得添丫鬟。
再有,得替哥兒幾個落定上學的書塾,姑娘們也得找個體面的教養嬤嬤,家裡的一應用度得添置,太多事情得操辦了。
次日寅時末李婉便起身幫著李懷江梳洗束髮,今個是進宮拜謝的時日,得給男人收拾體面了。
李懷江想著日後媳婦天天得陪著自己早起,不免有些心疼,“一會別送我出門,留在房裡再歇會的。”
李婉微笑“嗯,好。”
她可不會虧了自己,這麼早起身體確實有些遭不住,自從上回風寒,這身子骨又殘了,看來還得羅先生從東北迴來再給她開幾方補藥才可。
皇宮,太和殿。
這屆恩科皇榜三甲進士將近百名,比之上一屆多出十好幾個名次,其中讓李懷江意外的是宋之秋沒能考進三甲名榜。
不止是宋之秋,在幾次詩會中李懷江結識的幾名極富才學的貢生也未能高中,這就讓李懷江很是費解。
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上回杏榜中最不起眼,甚至名次排在末尾的幾人,更是讓李懷江有些意外,這三人李懷江在詩會上見識過,不是他飄,真真是這三人他壓根沒當成對手看。
對於自己沒能進一甲,李懷江並心裡沒有多大的落差,畢竟二甲傳臚也算是現實版的第四名次,雖然外界對他拿下狀元呼聲極高,坊間甚至為他設了賭注,可卻對他本人沒有半點的影響。
高帝正襟端坐在上首,戲謔玩味地看著一眾朝臣,以及此次中榜的進士學子,一同上朝的一二三四個皇子無不被父皇老子這波操作給震懵了。
昨個皇榜揭曉,彷彿一顆魚雷扔進了京圈權貴中心,反正近日瓷器鋪子生意定會異常火爆。
無他,高帝這手打得各大勢力權臣一個措手不及,新王朝建立時期尚淺,各大勢力網錯中複雜不迭,明爭暗鬥自不用說,攏絡自己的人脈圈,栽培自己的勢力黨羽尋求更大的權利,再有那些個皇子的母族,隨著皇子們漸漸大了也該涉及到朝堂爭鬥,當下大盛還未冊封太子,皇子們想謀權,想爭太子位,不光要有人還得是入朝的人。
這屆的狀元,榜眼,探花都不是他們的人,背景乾淨得跟朵小白花似的,再有心思也不能明晃晃當著高帝的面向這一甲三子伸出魔爪。
即便有些權臣滿心不服也得憋著,就跟嚥了上百隻蒼蠅似的,面色複雜難言,在他們看來,這三朵小白花兒根本不配高中皇榜一甲,試圖尋錯處吧,奈何白花兒們的卷宗都被高帝親自收了起來。
所以,他們再不爽,再不服,也得認。
高帝心裡爽啊,看到這些大臣們憋得難受,他心更爽,想來今個藥坊鋪子的生意也是很好的。
其間,高帝多觀察了李懷江幾眼,發覺這便宜妹夫確實是個沉得住性子的,師父果然沒看錯人。
上回殿試李懷江沒怎麼敢抬頭看皇帝,這回他站在第二排倒可以光明正大[悄悄摸摸]地抬眼打量。
嗯,兩個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沒啥特別的,個子高大確是個武將出身的皇帝,鬍子拉碴,哦不,鬍子打理得也好,很有威嚴感。
一雙眼神看似淡寞,卻暗含深意,是個老油條,絕對的心機高手。
緊接著,高帝頒下了幾個重磅炸彈旨意,這下子,不光大臣們咬碎銀牙抖了兩下,新科進士們都直打哆嗦。
李懷江:……
等等,這聖旨上是什麼意思?
除了一甲三人收入翰林院,二甲三甲進士和同進士全給外放,不是,按照往屆慣例他這個二甲傳臚不應該也收入翰林院的嗎?
直接封官好是好,離開了權力的中心點,有好也有壞,好處是幹得好升得快,幹不好送腦袋,不都說了,要清高做京官,否則不如謀外放,明明他李懷江就是個本本份份的清高人。
李懷江拿到的聖旨很扎手,因著他是外放進士中排名最前,封了個七品知縣,外放的地方有意思——滇州寧縣。
皇上肯定是欺負他沒了解當代朝局,會考前後他閒來無事便與媳婦探討當朝各州分佈的局勢民情,滇州是剛收復的蠻夷之地,放到現代便是雲南。
完了,李婉若是知道他這一趟謀了個外放,還被放到蠻夷之地,不知道會不會氣厥過去。
大至上李懷江也明白皇上的用意,這一次的一甲三進士應是朝中無人的清白學子,所以只要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在殿試會考上發揮穩當,這三名次是給定了他們。
沒有根基的三人,入朝後唯一能依附的只有皇上本人,揉圓搓扁也是皇上說了算。
至於有才學無謀略的學子一應被刷下,剩下能上榜的便比如他,一一分佈到全國各州各縣任官職,很簡單,沒背景依然只能靠皇上,成為皇上的磨刀石,有背景的就被分到棘手的地方制衡滲固的權勢,好手段,好謀略,好陰險。
這下子,那些以往沒有利益不甚往來的大臣,因著被瓦解出去的人脈互相牽制,無事便罷,打起來狗咬狗一嘴毛,到時候皇上再大手一揮,滅你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李懷江思考完這些,腦子有點沉,他當下該考慮的是,回家後該如何與媳婦解釋。
好不容易把媳婦從大山裡帶出來,這下子又把媳婦孩子領到另一座大山,好難。
這邊,李婉昨日便讓四虎五虎在茗悅樓訂了好位置,等著看一應進士遊街路過,李婉掐準時間全家出動。
茗悅樓緊靠著北城距離皇宮最近的一家酒樓,待進士們遊了一圈回來約摸得下午後半晌,街上道路兩旁已擠滿了人群,金榜題名和狀元遊街,是無數科場舉子夢寐以求的榮耀。
可當李婉和孩子們終於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科進士,氛圍感就有丟丟奇怪,除了前頭的狀元,榜眼,探花笑得跟個二大傻似的,連連朝兩旁的人群拱手致謝,後面的李懷江以及一眾進士同進士咋地跟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勁來。
直覺告訴李婉,出大事了。
懷溪,柏舟,銘笙銘意幾個小子忍不住朝下面騎行中的李懷江高聲吶喊,便連明昭和思嫿也扒緊了窗戶邊,一聲聲爹爹[大哥]的叫喚。
李懷江在吵雜聲中辨出了自家孩子們的聲音,抬頭就迎視上媳婦明亮的水眸,繃著的臉才揚起笑容來。
罷了,不管是好是壞,她的男人今日給她賺足了臉面,她就該高興。
所以,李婉也忍不住朝下頭的李懷江揮手招呼,這種高光的時刻,理應要與夫君一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