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鐵鷹劍士將煮好的肉粥端了上來,嬴高看著眼巴巴盯著肉粥的一干老幼,示意他們先吃,起身準備離開。

輦伯等人見到嬴高起身,慌忙躬身拜謝。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商隊中是這少年做主。

嬴高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

施樂屁顛屁顛的跟著嬴高走到一邊。

“公子,如輦伯這樣的丐者,在大秦各郡中都有許多,也僅只關中和咸陽少見罷了。”

雖嬴高面色平靜,可是施樂能感覺出來,這位少年太子實則心中有些鬱結之氣在的。

那些在旁邊看著的行商露出的狐疑之色,施樂也都看到了。

如果是普通的商隊,對輦伯這樣的丐者能夠施上一些飯食,自已是大之恩了。

可是自己這是一支普通的商隊了麼?

大秦,怕是沒有比之更金貴的商隊了吧?

現在施樂如果還沒看出來,嬴高弄這商隊根本不是為了好玩,而是有著別的目的,那他可真就是個豬了。

“關中少見?怕是是各郡縣吏員都不讓那些乞丐進城吧。”

嬴高笑笑,幽幽吐出一句話。

地方官員粉飾太平的事情,歷朝歷代不能是常態,至少絕對不少見。

大秦律下,對官吏的考核甚至可以是嚴苛。

人口、田畝、繳納的糧食、盜匪、刑徒、乞丐等等都是各級吏員需要被考耗地方。

關中,做為大秦的根本之地,那些個吏員們只管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很正常。

出了關中,自有各地府衙自己負責。

而觀眾之外,諸多的郡縣在嬴高看來和稀泥、打醬油的官員怕是比比皆是。

上下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欺上瞞下,只要始皇帝沒有看到,考核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這其中,御史大夫馮毋擇的御史府,有很大的責任。

當然,御史這個負責監察的官職,是始皇帝首創的,之前沒有範例可以借鑑。

摸著石頭過河,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再正常不過了。

聽到嬴高這句戶,施樂連忙低下腦袋,不敢接話。

這話,嬴高這個太子可以,但是他可是個沒有任何爵位在身的黔首,豈能妄議?

“呵呵,瘟疫這等大事,咸陽竟然沒有得到絲毫訊息,當真是該殺。”

嬴高冷笑道。

施樂沒有接瘟疫這茬,顯然是他也沒有聽過這事。

隱藏在暗處的六國遺族是最喜歡四處傳播流言的,竟也是對瘟疫之事,沒有進行任何的宣揚。

除了想要激起百姓對大秦的怨恨外,怕是更多的還是那些個六國遺族根本沒有將生民們的死活放在眼裡吧?

也更證明了,他們之所以反秦,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罷了。

施樂聽的冷汗淋淋,不敢接話。

這幾每日裡嬴高都是笑吟吟的,施樂險些忘了,這位可是在上郡坑殺了數萬匈奴蠻夷的主兒啊。

“這些老幼乞丐,肯定是過不了武關的,該如何處置,汝可有什麼想法?”

嬴高扭頭看著正在狼吞虎嚥的十幾個老幼,出聲問道。

現今有沒有拐賣人口這個概念,嬴高不清楚。

那八個幼童是男是女他也一時分辨不出。

嬴高也不想往惡的方向上想輦伯這些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者。

既然輦伯了,那八個幼童都是他在路上撿的,那就當是他撿的。

再怎麼,也是輦伯等人給了那些幼童活下來的機會。

到咸陽賣身進入大戶人家中為奴,也確實是適時一種活命的方法。

但是嬴高知道,咸陽對輦伯等人來只是個觸控不到的夢罷了。

之前進不去,現在始皇帝正在東巡,更是不可能進的了武關。

即便僥倖混進去,怕是也會被驅趕到野外自生自滅。

輦伯等人都已是垂垂老矣,關中進不去,那些幼童肯定不可能再讓他們帶著。

可是嬴高也不可能帶著這七八個幼童一路南下,該如何安置就是個問題了。

施樂聽到嬴高問他該怎麼安置這十幾個乞丐,心中頓時一陣激動,連忙大腦全速運轉,想著該如何妥善安置這些人。

這可是太子第一次詢問他對某件事的意見。

“算了,別想了,嬴山你命人將這些熱都送到析縣交給西陵吧。”

可惜,嬴高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緊接著就出聲道。

“喏。”

影子似的嬴山適時的出聲應道。

“喏。”

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慶幸,施樂也是慌忙低聲應道。

這時,嬴高看到廉波、管季等一干行商走了過來。

“公子,大掌櫃,吾等怕是要先行了。”

廉波等人對著嬴高和施樂躬身一禮道。

施樂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嬴高。

嬴高想要招攬這些行商他自然是知道的。

“下無不散的宴席,那就祝諸位一路順風,改日再會了。”

嬴高抱拳笑著道。

“多謝公子吉言,公子仁慈。”

廉波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篝火邊喝粥的十餘個老幼。

“舉手之勞罷了。”

“對公子而言或許僅只舉手之勞,對那些丐者而言,卻是關乎性命。”

廉波對著嬴高躬身一禮。

“呵呵……”

嬴高笑著搖搖頭,卻沒有話。

這些老幼能成乞丐,災是一方面,人禍才是根本。

而人禍因何而起?

廉波等人有些沒弄明白嬴高為何如此,卻也不好問什麼,紛紛對著嬴高行禮告辭而去。

身上的商貨早些送到,下次不得就可以掛上“秦時明月”商行的旗幟了。

……

送走廉波等人,嬴高叮囑施樂去準備些乾淨的衣袍,然後又坐到了篝火邊。

此刻輦伯等人都忙著埋頭喝粥,顯然是這些日子實在是餓急了。

嬴高默默的看著一眾熱狼吞虎嚥,心中卻是默默想著;

起來南陽郡守闞悻,還是他的師兄。

在離開咸陽之前,李斯特意來跟嬴高過,闞悻是李斯極為看好的門生。

而原本的歷史上,李由後來擔任的三川郡守,正是挨著南陽郡。

大秦東南兩大要塞,出函谷關就是三川郡;出武關,則是南陽郡。

從李斯的口中,嬴高倒是聽了不少這闞悻的好話。

只是如今看來,做為關中之地的門戶重郡,闞悻顯然做的不是那麼稱職。

至少在去年的水災之事上,要緊挨著潁川郡和陳郡的南陽郡守闞悻會不知道瘟疫之事,嬴高是肯定不信的。

就是不知道這闞悻到底知道多少,

或者,闞悻告知過那時候還是廷尉的李斯,只是李斯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並沒有上稟始皇帝;

還是闞悻壓根連李斯都沒告知過,而是選擇了跟那幾郡沆瀣一氣,故意隱瞞不報呢?

南陽郡緊挨著潁川郡和陳郡,潁川和陳郡兩郡過去就是磄郡、泗水和九江這三個同樣受災的郡治。

潁川郡和陳郡黃河氾濫、鴻溝水患成災,瘟疫流行,兩郡之民能夠逃難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同樣也在水災中的泗水和磄郡等郡,只能是三川和南陽這兩郡。

而遠離黃河又處於淮河上游的南陽郡,必然會是第一選擇。

闞悻這個南陽郡守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嬴高不好胡亂猜測。

“老兒等謝過公子大恩。”

就在嬴高默默思索的時候,已經放下陶碗的輦伯再次拜伏與地道。

另外一直在埋頭喝粥的幾個老者也都拉著那些個還懵懂的幼童對著嬴高拜下。

“吾過不用如此多禮。”

嬴高慌忙起身扶起輦伯,示意其餘一眾老幼起身。

待到眾人起身重新落座,嬴高斟酌了一番後,緩緩開口,

“不知輦伯可曾到過宛縣?南陽郡守闞悻可曾聽聞?

吾等商隊也要去往宛縣,若是能夠得到郡守相助,想必此行商貨會順利許多。”

想來想去,嬴高還是決定問上一問這些丐者。

畢竟輦伯等人都是從陳郡逃難到南陽郡的,如果水災之時有什麼事情發生,或許能從他們這些人口中得到一些皮毛。

“南陽郡守是何人老兒實是不知,不過若南陽郡守,老兒等倒確是聽過。”

輦伯聽到嬴高這話,果然沒有多想。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嬴高這是商行的商隊,能夠得到一郡郡守的支援,自然是再好不過。

“當日水災之後,南陽郡倒是四處抓了許多逃難的生民,最終如何,吾等逃入山林之中,不得而知。

然都傳南陽郡守性好美色,陳郡富戶據給南陽郡守送上了許多錢帛美婢,倒是可安然進入南陽郡內。

若是公子想要見到南陽郡守,美婢倒是不妨多備些錢帛財貨,當可少許多麻煩。”

道這裡,輦伯似乎想起什麼,笑著道,

“吾等前來酈縣的途中,聽聞郡守大人又將娶第十六房妾室,南陽郡中各府衙的大人們據都要去宛縣恭賀呢。”

聽到輦伯這話,嬴高先是一愣,隨即不禁有些怒上心頭。

果然是跟自己想的這樣。

闞悻不僅知道瘟疫之事,而且顯然還在其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

這就是李斯極為看重的門生?

同時嬴高也不由得對西陵等人暗罵不已。

闞悻身為南陽郡守,西陵為析縣縣令,若是他不知道,又怎麼可能?

可是從頭到尾,西陵等人都沒跟他過哪怕半句。

是以為自己肯定能知道這件事?還是懼怕闞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