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了記者採訪,馬隊長就要買買提找隊員打掃戰場,具體就是把七匹狼的屍體抬到縣城去,但是,王叔早有圖謀,立刻說道:“這件事我安排人做,馬隊長你放心走吧!”

馬隊長覺得這麼走了不足以證明獵狼隊的偉大戰果,就問記者“帶照相機沒有?”

記者說“帶了”。

馬隊長就讓全體獵狼隊隊員站在一起,把七匹狼的屍體擺放在隊員面前合影留念,以示自己的輝煌戰果。

照了相,王叔就指揮鐵力提汗收拾狼的屍體。

老馬高興的說:“王叔,這件事交給他們幹,咱們去縣城喝慶功酒。

我請客!”

王叔囑咐了牧民幾句話,才不情願地跟著我們走。

路上,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天——王叔說:“可惜,剛才沒有早一點把它殺死。

如果早動手,軍武就不至於遇到這種危險了.”

老馬也很遺憾地責怪王叔:“明明早一點可以把它打死。

你就是猶豫不決.”

王叔望了望天空,說道:“到底是幾條性命啊!一下子真的捨不得。

唉,天空,蒼穹,一個東西兩個名字,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緣由?”

“王叔,什麼天空,天穹?我聽不明白.”

老馬顯得一頭霧水。

“我是說,那隻白鬃狼衝著天穹一叫喚,就像是發出了密令,那些狼一下子就集合起來了。

那是不是狼的語音?”

王叔解釋自己的意思。

老馬說:“人有人言,獸🈶獸語。

與蒼穹有什麼關係?蒼穹也不會說話.”

王叔說:“不,不一樣。

叫法一定是有來由的。

現在,我已經感覺到叫蒼穹比叫天空有力,這裡面一定有緣由.”

老馬說:“不說這個了,以後你有機會去問那些地理學家吧.”

王叔說:“白鬃狼不簡單啊。

這樣的狼,怎麼能輕易被人打死?”

老馬說:“你昨天下午不是說,它就是一隻普通的狼,沒有什麼厲害的嗎?”

“我是為了給你鼓勁,為了不怕它.”

“現在它就被我們打死了,怎麼辦?”

“現在,我們成了它的仇人。

我們打死了它,打死了它的一隻小狼崽,又抓了一隻,它那些同伴恢復健康以後,也許會找我們報仇,以後要小心了.”

老馬明白王叔的意思,他問王叔:“你害怕了?”

“我沒有害怕,但是……”老馬問:“但是什麼?”

王叔一陣顫抖:“剛才軍武面對群狼時,我確實害怕了.”

老馬哈哈大笑,似乎是想起在幾天前王叔提到過“害怕”,現在,老馬理解了王叔所說的害怕。

他說:“人只要與狼相遇,便無可避免地要去打狼,而這個季節的母狼寧死不屈,如果它們和人拼命,人又怎能是它們的對手?”

說到這裡,老馬突然為打狼隊員們擔心起來,說道:“他們年輕,血氣方剛,一門心思想打白鬃狼,但卻不知道白鬃狼有多麼厲害.”

“不知道害怕,就不知道危險.”

老馬越說越害怕,又對王叔說:“我也害怕了,我不想幹打狼隊隊長這個差事了.”

剛說到這裡,卻又馬上改口說到:“但我們打狼隊是縣上管委會派上山的,哪能說不幹就不幹?哪怕是在山上被白鬃狼嚇死,也不能下山去被老李整死.”

王叔苦笑一聲說:“我們都沒有辦法回頭了。

不過,我現在是閒雲野鶴,不想參與你們的政治鬥爭.”

老馬說:“我們已經讓白鬃狼記上了仇,即使不下山去,又能往哪裡躲呢?”

王叔安慰老馬說:“我還是那句話,現在知道害怕的人不多了,害怕是好事,它可以讓你把事情看清楚。

以後小心一點就是了.”

老馬點頭稱是,但還是忍不住說:“我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我們上山來,到最後可能下不去.”

聽老馬這麼一說,王叔也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王叔和老馬默默不說話,騎著馬往回走。

馬蹄踩著路上的石頭,發出一連串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張嘴在聽他們爭論不休。

他們心煩,打馬快速向前奔跑,心裡才好受了一些。

也許是小狼崽太小,抑或是老馬把麻袋口扎得太緊,半路上小狼崽死了。

老馬和王叔在山坡上挖了一個土坑,埋了小狼崽。

老馬問:“小狼崽埋在這裡,白鬃狼那些夥伴不會找過來掏走吧?”

王叔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王叔不知道該說什麼,老馬的話讓他心頭一陣恐慌,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王叔大概想,也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但恐懼卻開始了,這比什麼都可怕。

老馬說是喝慶功酒,並沒有兌現,因為,鐵力提汗已經讓老婆在“空中草原”擺好了酒席,我們獵狼隊就讓他做了東。

當晚,老馬,王叔喝多了,住在“空中草原”,下半夜,後面的山谷中傳來一聲嘶啞的叫聲。

王叔和老馬被驚醒,不約而同地說出了“白鬃狼”三個字。

恐懼像毒汁一樣浸入了他們心裡。

後半夜,王叔和老馬耳邊一直有狼嗥。

第二天早上,王叔看著老馬說:“你是不是一隻狼?”

老馬說:“你才是狼.”

兩個人不過是開玩笑,說著玩。

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比這嚴重多了。

回到縣城,老馬向管委會副主任老李彙報了打狼戰果,老李很高興,表揚了老馬,還讓縣財政局給獵狼隊發了兩千元生活補貼。

這時候,我才知道,獵狼隊只是個臨時組織,沒有編制,沒有經費。

平時只發訓練經費和生活補貼。

老馬論功行賞,發給我二百元錢,一百斤全國糧票。

我想起三哥家裡的油瓶子和麵袋子需要補充了。

就去街上糧油商店買面和油。

但是,人家營業員管我要《糧油供應證》,我傻眼了。

那玩意,城鎮居民才有。

我剛剛來,哪有那玩意兒?營業員一看我發懵,就問我是什麼單位?我說是縣獵狼隊的。

營業員就打電話請示領導,說縣獵狼隊的人沒有城鎮戶口,想在店裡買糧油行不行?領導說可以照顧,但是必須用全國糧票,新疆糧票可不行。

於是,我先謝了營業員,接著,買了五十斤麵粉,十斤油。

正好隊裡放假七天,我就把糧油讓那匹馬馱著,回到了三哥的屋子裡。

三哥看到我,先問那七匹狼是怎麼打死的?我說了經過,他先說“真的把我嚇壞了,那麼多狼你一個人怎麼打的死?”

接著,聽了我說半自動步槍多出那麼多子彈,又替我分析說到:“看來你的步槍裡被安裝來特殊彈夾,不然的話,怎麼會🈶那麼多子彈?”

我就想起彈夾是老馬為我安裝的,我得謝謝人家為我著想呢?接下來就是改善伙食的事情了。

三哥說,既然有了油和麵,咱們包餃子吃吧!就去外面菜園子裡拔了一捆韭菜來,洗一洗剁成了餡子,我們哥倆就吃了來新疆後的第一頓餃子。

正收拾碗筷,生產隊長突然帶領一位維吾爾族姑娘來了。

他介紹,那位姑娘名字叫古麗仙,是縣管委會宣傳組副組長。

我一聽,宣傳組副組長,相當於過去的宣傳部副部長啊!可不能小瞧,就與三哥熱情接待。

維吾爾族的姑娘一般都是大眼高鼻,齒白唇紅,凹凸有致,曲線玲瓏,婷拔豐滿而興感。

古麗仙給我的印象更是驕美動人。

她客氣地說道:“我聽說我們的打狼英雄住這裡,就趁來公社辦事的機會來看看,沒想到你們的居住條件這麼差.”

三哥就抱歉說家裡條件不好,以後慢慢改善。

古麗仙則則告訴我:她在縣管委會工作,如果有事情,可以找她。

隨後,問了我一些在部隊的情況,就離開了。

結束了七天假期,我回到獵狼隊上班,就看到馬隊長與王叔叔兩個人揹著手往外走。

我大聲地打招呼:“王叔叔,馬隊長,你們去哪裡?”

可是,他們兩個只是看看我,並不說話。

我仔細一看,原來兩個人戴了手銬,而跟著他們後面的,是兩個穿人保組衣服的人員。

當時,因為是特殊年代,警察局被撤銷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人保組。

他們的人員穿的是部隊一樣的衣服,不過,褲子是藍色的,帽徽不是五星而是國徽,他們履行的實際上就是過去警察的角色。

看看王叔和馬隊長被拷的樣子,我馬上衝上去。

“同志,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我們獵狼隊隊長和顧問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依仗自己復員軍人身份,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把兩個“警察”攔住。

兩個“警察”根本不搭理我,嚴厲地說了一聲:“閃開!不要影響我們公務!”

一聽是“公務”兩個字,我知道了他們的厲害。

不敢再攔截他們了。

這時候,只見王叔叔的女兒阿瓦古麗正哭哭啼啼在後面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