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孫股長同意,那敢情好了!”

我嘴裡說著,心裡卻擔心,孫股長同志,你千萬可別打橫炮呀!回到農二師招待所107房間,我坐在床上歇息了一會兒,房間裡七張床,都住滿了。

我一問,他們都是下屬農場前來師部辦事的。

我與他們攀談起來,聽這些人的說話毫無落伍之感。

別看他們都住在這戈壁荒漠深處,可是國內國外、天上地下,他們什麼訊息都知道,就連北京流傳的國家大事,他們也娓娓道來,毫不生疏。

我聽著他們說話,心裡不由地發憷了,原以為這兒是文化荒漠,自己來這兒會有什麼優勢呢。

看來,這兒的人天天像是生活在政治中心的漩渦裡,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這兒是地理上的偏遠地帶,也是個人才濟濟的地方。

憑自己這點兒本事,在這些人面前,哪兒有什麼優勢可言?有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文質彬彬的,說話和藹可親,很像自己團部的那位新聞幹事。

他看到我穿了一身軍裝,說著標準的東北普通話,就問我到哪兒去?我說去看哥哥,接著,越聊越投機,我就說出了自己想在這兒找份工作的想法。

哪知道這位中年男人聽了我的話,卻使勁地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說道:“這鬼地方,當個縣太爺也沒意思!”

“怎麼,給個縣太爺你也不想幹?”

我聽了他的結論,大吃一驚。

“是啊,這地方,如果是初來乍到,會覺得很新鮮。

可是,住上三天,你就會覺得無聊透頂。

“睜眼沙漠一片,閉眼戈壁無邊,連點兒綠色也難以看到。

這兒,缺乏生機啊!”

“這庫爾勒環境還可以吧?”

我想緩解一下他的傷感,讓話題積極些。

“庫爾勒,不過是個邊陲小鎮。

可是,就這麼個縣級城市,當地人還幾乎要打破腦袋往裡擠呢!“就算是戶口放開,這小小城鎮能容納多少人?大部分人還不得在戈壁灘上煎熬?”

“對對對!”

我覺得他的話雖然消沉,畢竟說的是實情。

隨後就點頭稱是。

“吃飯了!”

阿狗在走廊裡喊叫起來。

“走,吃飯去.”

中年男人就招呼夥伴們吃飯,我隨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一進食堂,我不由地想起了柳園325工程指揮部的飯廳。

不過,那兒吃飯的人都是蓬頭垢面的工人,不像這兒,都是些衣著乾淨,舉止文明的人員。

我排隊站在了一位老者後面。

這位老者,穿了現役軍人的軍裝,是四個兜的幹部服。

鬢角的頭髮白了,看上去是位老首長。

我知道,在兵團裡,團以上幹部才穿現役軍裝,其餘都是穿不戴領章帽徽的軍服。

來到付飯口,老者要了兩個饃、一盤菜,一碗湯,服務員將饃和菜盛在一個托盤裡,湯盛在一個小盆裡。

老者端了這個顧不了那個,有些吃力,正為難,我搶先過去,說:“首長,我替你端.”

說著,就替老者端了那盆湯,來到附近找個座位,讓老者坐下來。

“小夥子,謝謝你!”

老者說道。

“首長,不客氣.”

我見老者坐下,走開了,來到剛才的付飯口,看到後面的人湧了上去,自己白白排了半天隊。

恰好那位服務員看到了我,就大聲喊道:“解放軍同志,上前來!”

伏在付飯口的人一看是幫助老者端湯的人回來了,自動讓出了視窗。

我抓緊買了兩個饃,一份鹹菜,一盆糊糊粥,離開了視窗。

看看周圍的飯桌,基本上坐滿了,我正察看找座,那位老者就衝他喊:“小夥子,這兒來!”

原來,老者身邊剛剛有人吃完要離開,我就坐了過去。

“小夥子,從哪兒來?”

老者問。

“瀋陽軍區.”

我道出了實情,不再說自己是鄭州來的。

“瀋陽!”

聽到這兒,老者的面部表情微微一顫,像是聯想到了什麼。

“哦,我是瀋陽軍區部隊的,營房在本溪.”

我解釋道。

“那你去過瀋陽嗎?”

老者問。

“常常去軍區政治部送稿.”

我回答。

“瀋陽蘇家屯,這地方熟悉嗎?”

老者又問。

“熟悉呀!”

我連忙回答,“我們部隊在瀋陽蘇家屯有個農場,我們連隊還去那兒種了一年水稻呢!”

“部隊農場?在什麼地方?”

“八一公社往西,靠近王綱堡.”

“呃!這麼說,我們是半個老鄉呢!我原籍就是蘇家屯.”

老者欣慰地說道。

“不勝榮幸!”

我立刻瞅瞅老者,問道,“請問,你是哪年離開瀋陽的?”

“五十年代初,我就來這兒了!”

老者笑笑說:“原以為是緊握鋼槍保衛祖國呢,沒想到卻是屯田。

呵呵!”

“五十年代就來這,算是老資格了!首長,你在師部工作麼?”

我看到他白白淨淨的樣子,以為他肯定是個老機關了。

“原來是在機關,現在,去二支隊任職了.”

老者爽朗地說道。

“二支隊?是不是駐且末縣的築路二支隊?”

“你,你怎麼知道……”老者驚訝了。

“我在焉耆被公共汽車甩下,多虧搭了你們的車才趕到這兒來!”

我說話間充滿了感激之情。

“啊,是坐了那個衣爾的車吧?”

老者自言自語道:“我看到他帶了自己的妹妹在院子裡逛,他說是從焉耆過來的呢!”

“啊,他好象姓衣……”我想起了阿衣古麗的名字,哥哥說她名字中的“衣”是依父親的姓氏而起的。

可是,我不知道這位司機叫衣爾。

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兒怪。

“首長,我想去且末,可是我買的票要21號才發車。

我心裡著急,想搭你們支隊補充給養的車走,可以嗎?”

我看到救星就在眼前,何不張嘴求助呢!“哦,這事兒,按理說可以。

不過,我得和運輸股孫股長打個招呼。

看看他有沒有別的安排?”

“謝謝首長!”

我激動地說道。

“不客氣,我們是同鄉嘛!”

老者吃完了,收拾了餐具放到原處,回來又對我說:“我下午就與他招呼,你三點之後找孫股長吧!運輸股就在院內門衛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