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愛情那一年,我乘坐青春的列車,一頭扎進塔克拉瑪干沙漠。

在那裡,我沒有找到生存的綠洲,卻經歷了一場場至死不渝的愛情。

——題記運送復原軍人的悶罐車開到鄭州車站。

負責送兵的部隊幹部一聲哨子響,復原軍人們亂哄哄地衝出來,向著車站外面大客車跑去。

那些大客車寫了“開往太康縣”幾個大字,它們將把我們這些復原軍人送到我們曾經參軍入伍的老家。

“大家不要亂跑,排成隊伍出站!”

部隊幹部在站臺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但是,這些摘掉領章帽徽的復原軍人們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組織紀律性。

趁這個混亂時刻,我看了看車站外面的那些大客車,心裡話,如果我坐上這輛車回農村老家,也許就會在老家窩囊一輩子,永遠也出不來了。

當然,我也想念家裡人。

但是,他們未必歡迎我回家。

我進入復原軍人隊伍後,給家裡寫了一封信。

告知我服役期滿,馬上就要退出現役了。

沒想到家裡的回信對我一頓臭罵:“不是告訴你在部隊好好幹,爭取提幹嘛!你怎麼這麼不爭氣,真的復原了。

復原回來能幹什麼?等著捱餓吧!”

我知道家裡罵我,不是沒有親情,而是家裡太窮。

因為吃不飽飯,才送我出來當兵的。

他們指望我在部隊當上幹部,家裡少一個吃飯的。

現在,我竟然會又回家了,這,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吃飯的?為此,心灰意冷的我,對於回家那一份熱情,就變成恐懼了。

看到帶隊幹部不注意,我趁機低下頭,彎下腰,悄悄離開了隊伍,幾步躥到悶罐車對面的一列客運火車前面。

看到列車中間的窗戶下掛著鄭州——烏魯木齊的牌子,再往上瞅,視窗出現了一張桃花臉美婦。

看看她對面的座位,正好空著,沒有人。

就這了!我心裡一陣子竊喜,大聲的喊叫一聲:“麻煩大姐,幫個忙.”

順手把揹包從視窗塞了進去。

接著,又轉到車門口,對檢票的列車員說了一聲:“復原軍人回家,上車補票!”

就衝進了車廂裡。

“你怎麼當了逃兵?”

我上車補了票,來到桃花臉大姐對面的座位坐下,她張口就問。

“入伍上戰場離開隊伍是逃兵,我復原回家離開隊伍,怎麼能叫逃兵?”

我辯解說。

“你為什麼不回家?”

她又問。

“回家?等待我的第一是捱罵,第二是捱餓。

還不如趁著剛剛復原,出去闖一闖.”

我回答。

“哦,現在的農村,生活確實是太困難了.”

她嘆息了一聲,同情地看著我,又問:“出去闖一闖?有目標嗎?”

“先去新疆且末縣,到我三哥那裡看一看.”

我想了想,就算是出去闖,也實在沒有地方可去。

我三哥前幾年逃荒到那裡,起碼是我的一個奔頭。

“新疆且末縣,很遙遠的地方啊!”

美婦似乎是知道那個地方,一聽說,就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大姐,你是不是一位軍嫂?要去部隊探親?”

我貿然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她驚奇地看看我。

看來,我猜對了。

“因為,你穿了草綠色的軍褲。

一定是姐夫用自己的軍裝從女兵們那裡換來的.”

說完,我把自己的揹包扔到了座位上面的行李架上。

“哇!”

一聲,睡在她旁邊的小孩子醒了,她把孩子抱起來,央求我說:“老弟,我剛才在列車長那裡登記了臥鋪票,麻煩你去看一看,有沒有訊息?不然的話,這小孩子在這種車廂里根本就不能睡覺.”

好的!不知道怎麼了?我一下子成了她的勤務兵,立刻向列車長辦公席跑去。

實際上,列車還沒有開動,現在哪裡會倒出臥鋪票位置?可是,我來到列車長辦公席,還真的有了訊息:新鄭車站就有一位臥鋪票旅客下車,再坐幾站,那位美婦就可以換成臥鋪車廂位置了。

我想,僅僅幾站的路途也要浪費一張臥鋪票資源,這位旅客不是高幹,就是鐵路局家屬。

列車咣噹咣噹響了一陣子,新鄭車站到了,列車員提醒美婦去臥鋪車廂。

美婦自己抱孩子,那些行李就不能拿了。

我一看,立刻幫助她提了大大小小几個行李包,轉移車廂。

到了臥鋪車廂,我把她的行李放置妥當,就要回去了。

“別走!”

美婦突然抱住我,央求道:“留下來,保護我!”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留下來,保護你!什麼意思?難道說臥鋪車廂有危險?“你沒有注意嗎?那個列車長用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

我真害怕,晚上他會來騷擾我……”我一想,人家剛才替我佔了座位,我應該幫助人家。

再說,我是個剛剛脫軍裝的復員軍人,保護軍嫂也是我的職責吧!於是,我把自己的揹包、行李包也搬到臥鋪車廂了。

幸虧,臥鋪列車員在忙,顧不上阻攔我。

半夜,火車上來了查票的。

來到美婦臥鋪旁邊,美婦一聲驚叫。

我立刻從睡夢中驚醒,大喊一聲:“誰?幹什麼?”

那個人就慌慌張張逃跑了。

隨後,美婦立刻窸窸窣窣穿好了衣服,把睡在臥鋪車廂小凳子上的我推醒,說道:“別睡了。

聊聊天……”這時候,我才知道她叫餘裳,是鄭州市豫劇二團的花旦演員。

她丈夫在甘肅省武威部隊服役,是個獨立營營長。

她丈夫很關心戰士,常常為家庭困難的農村復原戰士在營房附近安排工作。

一聽她這樣說,我心裡馬上升起一個旖念,有點無恥地說道:“那就求你家姐夫想辦法給我找個工作好不好?”

她點點頭,接著告訴我:“你要去新疆路途遙遠,沿途一定會遇到一些想不到的困難。

“為了一路方便,你最好把自己剛剛摘下的領章帽徽戴上,不然的話,將來你買票、住宿都很困難.”

我馬上問道:“我已經復原了,再佩戴領章帽徽豈不是違紀?”

她笑了笑,說道:“你擅自離開隊伍,已經違紀一次了,還在乎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