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恩越過季淮寧徑直走到桌前,溫和朝柯知茵和裴雲清行禮,“阿茵姐姐、阿雲哥。”

裴雲清最是心疼這個弟弟,手一伸,把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別整這些虛的了,快坐,你阿茵姐念著你辛苦,點了好些你愛吃的菜。”

季淮寧聞言近前一看,發現自己喜歡的一樣沒有,眉頭微蹙,忍不住問:“那我呢?怎麼沒有我愛吃的海鮮?”

她快速掃過每道菜,嘴往下耷了耷,“蝦也沒有。”

顧長禹一手撐臉,一手把邊上不起眼的一道菜往季淮寧面前推,“吶,蛤蜊清湯,你喜歡的海鮮。”

眼見季淮寧嘴角向下撇了撇,柯知茵淡淡笑了笑,溫柔解釋,“海鮮多是寒性食物,吃多了對身體不好。這次就先不吃了,下次給你點上。”

“好吧。”

滿桌美食,卻沒有自己心心念唸的,季淮寧雖有些難過,但她一向聽柯知茵的話。

顧長禹剛吞下一塊東坡肉,想到了什麼,嘴裡含糊道:“對了阿雲,李刺史怎麼了?怎麼換了個新刺史?昨日新刺史突然去了遙知雪,差點沒把我和阿寧嚇死。”

顧長禹雖貴為永嘉首富之嫡長子,但他不參與管理家業,而是自己單幹,創辦起了永嘉最大的酒樓——瀾庭樓。

但他不喜官場,從不出面與官府打交道,府衙走動皆交由管事來辦。

整個人是兩耳不聞官場事,對於刺史調任一事全然不知,昨日見了新刺史不免好奇。

裴雲清柯知茵和季淮恩三人聽他一連多問不由一定。

季淮恩不悅地盯著他,在心裡暗自吐槽——阿禹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裴雲清皺著眉頭,柯知茵倒是沒什麼表情。

等他乖乖閉嘴了,三人頗為默契地偷看季淮寧,見她神色如常,低頭喝著碗裡的蛤蜊湯,皆暗自鬆了口氣。

顧長禹被他們三人搞得莫名其妙,一時誰也沒有說話。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正想追問,就聽對面的季淮寧抬起頭來。

“對啊,李刺史怎麼了?他人還怪好的,走了可惜。”

裴雲清不知該不該說,下意識地就去看柯知茵,想詢問她的意思。

這兩年多,關於京都的人和事,在他們之間是隱藏的禁忌話題。

顧長禹是個心大的,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把嗅到的不對勁拋之腦後,他用手隔去裴雲清的視線,“你看阿茵幹嘛?快說啊,急死人了。”

裴雲清無奈嘆了口氣,避重就輕道:“李刺史勤政愛民,陛下提拔他到中央去了。”

“噢,李刺史確實是好官。”顧長禹頷首,又問:“那新刺史什麼來頭?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刺史之位,怕不是京裡來的哪個侯爺世子吧?”

說完他又自顧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不過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侯爺小世子應該不會來我們這邊陲之地才是。”

裴雲清真是恨不得剮了顧長禹,從沒一刻這麼嫌棄他話多,使勁地眼神暗示,偏他頭都不抬一下。

裴雲清氣的直咬牙,偷偷去瞄季淮寧,見她正低頭吃蛤蜊。

在顧長禹的追問下,支支吾吾正打算敷衍時,外邊忽然一陣爭執。

零零碎碎聽了一會兒,是夥計弄錯,致使兩方預訂了同一雅間,而恰好其他雅間皆已滿客,雙方誰也不讓誰。

這種小事顧長禹本可以不出面,但過了一刻鐘還沒處理好,顧長禹聽得煩了,脾氣也就上來了。

他起身大步流星,氣沖沖拉開門往外走,嘴裡還說著:“這群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裴雲清見狀,便也跟了出去。

沒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只聽一道聲音笑呵呵傳來,“呦,裴長史也在,不如一起吧。”

說話的正是司馬,這幾日奉命陪祁洛瞭解熟悉城中各項大小事務。

今日午時,他好不容易才讓祁洛肯賞他臉吃個飯。得了首肯,早早就派小廝來訂雅間,不曾想會出現夥計把訂的雅間另訂給別人的差錯。

祁洛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他本就擔心等久了祁洛會生氣降罪。

眼下一見裴雲清從雅間出來,二話不說,便自作主張將祁洛請入內。

裴雲清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只不過,祁洛腳步將將停在入門第一步。

方才他本打算另尋他處,卻見隔間的房門開啟,出來了兩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他昨日見過,另一個是自己下屬裴雲清,他記得當初帶季淮寧走的就是他,他的下司長史裴雲清。

或許是想向他打聽季淮寧,祁洛在司馬開口時,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只是沒想到,屋裡還有其他人。

大開的窗邊擺著食桌,正對著自己的女孩正側頭與旁人說話,不知那人說了什麼,女孩清冷恬靜的臉上浮現柔和溫婉的笑容。

只是這笑容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雅間裡的歡笑聲戛然而止,女孩的目光與他的無聲相觸。

不過一瞬,女孩垂下眼簾,眸中明媚隨之掩去,再次抬眼時,女孩望著他的眼裡盡是疏離冷漠。

裴雲清和顧長禹這時候追了進來,他站在祁面前,巧妙擋住身後的女孩,陪笑道:“刺史公務繁忙,下官本該陪著一道吃酒,只是今日還有女眷在場,於禮不合,實在抱歉。”

顧長禹跟著拱手致歉,“今日之事是本店失職,不如這樣,今後刺史大人光臨本店費用全免,以此表示歉意。”

裴雲清躬身拱手,一不做二不休,“還請刺史另尋別處。”

祁洛一言不發,雙唇緊抿,眼神幽深,讓人猜不透情緒。

司馬心裡捏了把汗,尬笑著打圓場,“長史怕是喝醉了。”

他走近裴雲清,放低聲音,“刺史勤政為民,可是百姓的父母官啊!從昨日入城便忙上忙下,一刻不得停歇,如今這個時辰了還沒吃上飯,你這麼不給刺史面子不合適。”

他聲音雖小,但身後季淮恩還是聽到了,冷不丁來了句:“真餓了一樓還能騰出位,與人拼座便可。”

“那怎麼行!”司馬瞪大眼睛,有些激動道。

季淮恩絲毫不退讓,語氣冰冷態度強硬,“怎麼不行?既是父母官,與百姓同食有何不可!”

他是不會讓祁洛再接近阿姐了,恨不得立刻就把人趕出去。

司馬被他堵得啞口無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堪堪看向祁洛,“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