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狄雲跑了很久,一直跑到城西群山中,路上還詢問了幾位老農,這才找到一個風水看起來不錯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孤墳。

狄雲在墳前佇立半晌,這才跪地叩首,然後起身開始挖墳!

躲在遠處山上觀察的李莫愁扭頭看向南星:

“那是誰的墳?”

“一個可憐的女子。”

“是狄雲帶來那個人的愛侶?”

李莫愁略微一想就猜測著問道,眉頭也下意識的微微蹙起。

南星看著李莫愁的眸子,緩緩點頭:

“是的,一對苦命鴛鴦,生不能同衾,死了也要同穴。”

李莫愁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可是,那人傳給狄雲神照經,功夫應該不差吧?”

“功夫再高也抵不過人心詭譎,更何況算計他們的正是那女子的父親。”

“這…為什麼?”

“為的…呵呵,就是咱們今天發現的那個石佛。”

李莫愁眼眸陡然瞪大,看向南星的眼神裡充滿了驚奇和仰慕,這眼神南星喜歡。

“嘿嘿,是不是覺得夫君很厲害!”

“嗯,夫君本來就很厲害呀!不過,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夫君你早就算好的?”

在李莫愁清澈的眼眸注視下,南星還是沒法撒謊,乾笑一聲道:

“巧合吧,我也沒想到能碰到狄雲,原本只是想去尋寶的,或許,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呵呵,夫君你什麼時候又信命了?”

“命運和因果都是客觀存在的,我不信的是宿命,相信的是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已手裡。”

李莫愁微微一笑,轉回頭去看向狄雲。

狄雲很快就將墳頭挖開,然後小心的將棺木周圍的泥土清理乾淨,這才轉著圈的將棺材板撬開,然後緩緩的將棺蓋升起。

就在棺蓋抬起的瞬間,狄雲驚呼了一聲,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得直向後退去,手上一鬆,棺蓋又摔落下去,狄雲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全是驚駭之色。

李莫愁下意識的抓緊的南星的手,雖然她闖蕩江湖膽略過人,可是碰到這些詭異方面的事情,她還是有些慌的。

南星緊了緊李莫愁的小手,開口安慰道:

“別怕,這是武俠世界,沒有鬼怪的。”

李莫愁狐疑的看看南星,夫君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這種言辭,就像是一個身處這世界之外的人對這個世界進行的評價,這種感覺讓李莫愁心裡有點不安。

不過,南星溫暖的手掌卻又迅速將那一絲不安驅逐出她的內心。

自家夫君本就不是凡物,自已也無需想太多,只要珍惜與他一起的每一天就好。

李莫愁嘴角勾起,又轉回頭看向狄雲,狄雲已經再次起身,向著棺材蓋伸出了手。

這次狄雲應該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動作雖然緩慢,但是他這次將棺蓋整個掀開,然後翻過來放在了地面上。

低頭看了看棺材裡的情況,然後又向棺材蓋看去,然後他整個人呆住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整個人都彈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棺材蓋上,埋頭在那裡看著什麼,身體還在不停顫抖,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狄雲忽然抬起頭,仰頭向著天空發出撕心裂肺的嗷叫,那悠長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恨和悲傷,像是在質問老天爺的不公,又像是面對命運的無助悲鳴!

然後狄雲跪在地上,雙手不停的捶著泥土嚎啕大哭…

李莫愁見狀心中惻然,不由得看向南星:

“夫君,咱們不過去嗎?”

南星凝目看向狄雲,緩緩搖頭:

“不,讓他自已處理吧。”

李莫愁輕嘆一聲,再次看向狄雲,嘴裡輕聲問道:

“那棺蓋上有什麼?”

李莫愁的聲音有些許顫音,對於一個宗師境高手來說,除非她此刻的心情太過激盪,否則怎麼會控制不住自已的嗓音?

南星聞言側頭看向李莫愁,眼神很是溫暖,緊了緊掌中的小手,語氣平靜的回道:

“那棺蓋上…是那姑娘留給她情郎的絕筆。”

李莫愁的身體顫了一下,一股濃烈的殺氣驟然散溢而出,不過立刻又被她收了回去。

“這…是她父親?真是該死!”

南星緩慢卻堅定的點頭。

李莫愁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虎毒不食子,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父親!”

“呵呵,玉燕的父親也不遑多讓,只是玉燕幸運的碰到了我們。”

李莫愁冷冷的笑著,隨即又慨然輕嘆:

“玉燕那丫頭…真苦了她。”

“不經一番徹骨寒,哪得梅花撲鼻香!”

“嗯,可惜了這位…”

“那姑娘叫凌霜華,她的情郎叫丁典,那年梅念笙被徒弟重傷追殺,碰到了丁典,丁典二話不說就捨命相助,後來梅念笙就將神照經和連城訣都傳給了丁典。”

“連城訣?”

“對,一個藏寶地的密語,也是讓丁典送命的東西。那年,淩退思和丁典在賞菊會相識相愛,凌霜華將自已找到歸宿之事告知其父淩退思,請求他的同意。”

“淩退思!?漢陽知府!?”

“對,這人祖輩都是大盜,其人年輕時也是盜賊,後來盜賊團伙被滅,他則棄武從文改頭換面,竟成了一府首腦。”

“那連城訣他又如何知道?”

“連城訣涉及的寶藏,是當年與大夏聖主爭鋒的某個諸侯所藏,淩退思祖上正是這位諸侯的重要將領。所以當他得知想要娶她女兒的正是梅念笙的傳人,立刻就動了心思,開始利用這兩人的感情佈局,欲要謀奪連城訣。”

南星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交代清楚了,至於裡面的細節,只能李莫愁自已腦補了。

接著南星又說起後面的事情:淩退思索取連城訣不成,軟禁凌霜華逼迫丁典,丁典想強行帶走凌霜華,凌霜華卻不肯讓父親傷心而拒絕。

為了能更接近凌霜華,丁典寧願自陷囹圄,寧願受穿刺琵琶骨之苦,淩退思又想逼迫凌霜華另嫁他人以脅迫丁典,凌霜華憤而自毀容貌,淩退思生怕丁典知道此事進而生變,於是活埋親生女兒,又在棺材上塗毒,毒死了丁典。

聽完了整個故事,李莫愁心裡更是鬱悶,既為這對苦命鴛鴦感到遺憾和同情,又對他們的痴愚做法感到氣憤。

所以自家夫君總是說性格決定命運,這對苦命人兒的悲慘命運,正是由他們自已的迂腐性格決定的。

淩退思是可恨,可這兩個苦命人雖然可憐可嘆,但也可恨!

如果將丁典換成自家夫君,早就將凌霜華娶走,順便連寶藏也弄走,再讓淩退思看著空空如也的藏寶地哭死。

如果將凌霜華換成自已,早就遠走高飛,與愛郎逍遙於江湖,絕不會被虛假的親情束縛。

越想越氣,果然還是恨其不爭!

再看哭的撕心裂肺的狄雲,李莫愁也認可了南星的決定,這事就該讓狄雲去想清楚,藉此看清楚人心險惡。不然以狄雲那純真的性子,還不知道還要遭多少罪,受多少苦,而最終恐怕也不會得到什麼好結果。

許久,哭累了的狄雲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然後去將丁典的屍體搬來,仔細清理一番,就將丁典屍體放進了凌霜華的棺木之中,雖然有些小,不過他們會開心的吧。

之後再看了看那棺蓋,才將其搬起放回棺木上,將棺蓋重新釘死,然後將挖開的泥土重新覆蓋回去。

弄好了墳頭,狄雲跑到墓碑前,用力將墓碑推倒,然後費力的將其敲碎,遠遠的丟開。

遺憾的是狄雲武功粗淺,讓他快速的重製一塊石碑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好砍了一棵大樹,用樹幹做了個簡陋的墓碑,想著回城將自已的事情辦完,再請個石匠重新做個墓碑換上。

做好這一切,狄雲又跪在墓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才快步離開。

看著狄雲走遠,李莫愁看向南星:

“我們走吧。”

“不急,我們先去幫阿雲將墓碑弄好。”

李莫愁狐疑的看看南星,也沒有多說什麼,抓著南星的胳膊幾個縱躍,很快就來到了那新墳前面。

南星看著墓碑,上面刻著丁典、凌霜華夫婦之墓,左下角寫著義弟狄雲立,暗紅色的字跡歪歪扭扭,刻痕中留著新鮮的血液,這狄雲還真是個實誠人,竟然以血為墨。

李莫愁看到這墓碑也不由得動容:

“狄雲還真是個赤子。”

“嗯,希望他能保持吧,不過他這字比起我就差遠了。”

李莫愁不由得微微一笑,沒好氣道:

“那一會兒就由你來書寫墓碑!”

“可我的字跟娘子相比又是大大不如,能者多勞,一會兒還要勞煩娘子了。”

李莫愁輕哼一聲,抬頭左右看看,指了指遠處裸露的一塊青石。

“那塊石頭如何?”

南星跳過去看了看,還用手裡的劍鞘敲了敲,拿起石頭碎屑用系統分析一下,搖搖頭道:

“這個硬度有些低,再找找看。”

李莫愁好奇道:

“看起來夫君一點也不著急,咱們不跟著狄雲了?”

南星笑著搖頭:

“不了,他回城裡去處理自已的事情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再見到他需要一些時間了。”

李莫愁看著一副神棍模樣的南星,笑著搖搖頭也沒有再問,先把眼前的事做了再說,關於狄雲的故事,以後自然會知道的。

兩人漫山遍野的尋找了一番,終於找到一處帶著紅色細碎斑點的花崗石,這個硬度就很不錯了。

在李莫愁的劍罡之下,青石和紅斑花崗石的硬度沒什麼差別,都是一劍的事。

李莫愁很大氣,弄了個一人高的石碑,以指為筆,刻上之前狄雲留下的同樣的碑文,只是在狄雲的名字前加上了今天的日期。

然後李莫愁一隻手託著石碑,很輕鬆的將石碑運回來,南星挖好一個坑,將墓碑放進去,李莫愁又切割石條回填,這下就足夠結實了。

南星則乾脆將墳頭也用石條堆了一圈,哪怕日曬雨淋,想必也不會輕易倒塌,就是他們夫婦化蝶以後想出來會費力一些。

滿意的看了看自已夫妻二人的成果,南星得意的點點頭,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著李莫愁招招手道:

“走吧,去那邊的小溪洗洗手,咱們就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

南星和李莫愁兩人回到莊園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莊園裡的燈籠已經亮了起來。

院子裡,曲非煙和雲蘿身邊圍著一群年輕的移花宮弟子,正圍著投餵金絲獴,順便擼一擼金絲獴那油光水滑的皮毛。

如今金絲獴已經長成一隻球,完全成了一隻廢獴,平時自已都不去覓食,完全靠賣萌為生。

李莫愁鼻子嗅嗅,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神木王鼎的香氣,這些丫頭竟然就在院子裡使用神木王鼎,這還不弄得滿院子蟲螫,真是皮癢了啊!

吃過飯,曲非煙和雲蘿被禁足,要求抄寫植物學初級知識教材一遍,足有五萬字!

圈住這些丫頭以後,又將王語嫣給留下看家,南星和李莫愁、邀月收拾一番就悄悄出發,等出了院子,卻發現戴著口罩的惜花正等在門口。

南星好奇的看向邀月,邀月透過精神連線解釋道:

“惜花需要情緒波動。”

“哦,你倒是很信任她。”

邀月白了南星一眼,沒有回答,直接抓住南星的手臂,身影一閃已經消失不見,李莫愁和惜花對視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白天南星和李莫愁騎馬走了大半個時辰的路程,現在用輕功趕路,不到一刻就已經到了。

邀月帶著南星直接落在廢廟門前,李莫愁和惜花隨後到來,李莫愁略快一步,氣息平穩,惜花則有些氣喘。

“惜花,去周圍看看有沒有人。”

惜花點點頭,彈身而起,迅疾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南星眼神掃過兩位夫人的面龐,然後看向天空,天空陰沉,不見星月,夜色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是有兩位夫人加強了五感,南星估計啥也看不見。

三人進了廢廟之中,邀月看著那石佛:

“就是這個石佛?”

“對,你看看裡面是不是有東西?”

南星一邊從庫房裡拿出一盞氣燈,然後掏出火摺子晃了晃,一邊回答邀月的問題。

這盞氣燈被南星改造過,加了個可調的遮光罩,點燃氣燈之後,微弱的光線足夠三人看清眼前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卻很難注意到這裡的光線。

三人來到石佛後面,邀月抬手虛按,一股輕微的震盪之力傳遞到石佛上,一些浮塵瑟瑟落下。

南星和李莫愁都安靜的看向邀月,等待著她的探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