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半煜雙手用力,將祝願託扶到了靠著牆壁的銀灰色椅子上,關心地問道:“願願,沒事吧?”

走廊裡的其他人都一鬨而進了病房裡,想要親眼確認一下。

老爺子一死,這京城到底是要變天了。

祝願搖了搖頭,渾渾噩噩地回答道:“我沒事,你趕緊進去看看爺爺吧.”

她思緒煩亂,根本就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病房裡傳出著滔天般的哭聲,還有一向溫潤如玉的顧大哥也對那些來看熱鬧的無關人士發了大火,只要不是近親,一律驅趕。

找到了自己女兒的祝父祝母一臉哀傷疲憊地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低聲說道:“願願,我們先回去吧.”

不出意外的話,記者一會兒也會來。

此地不宜久留。

祝願緩緩站起身,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親爺爺去世了的顧半煜。

她有心而無力,只能象徵性地抱了抱他,然後就跟著父母一起先離開了。

只有那些蓄意伺機的人徘徊於原地。

想著可以從這份白事裡分到怎樣一杯羹。

顧半煜心情複雜,看著祝願逐漸遠去的背影,一時之間沒有回那冷冰冰的病房裡。

直到他的後背被人拍了兩下。

一轉頭,發現是自己的四妹——顧半煙。

她不知道是不是剛從酒吧裡回來,身上穿的一件白色皮草上沾滿了菸酒味,妝容也很濃,烈焰紅唇。

“趕緊把你的口紅擦掉.”

顧半煜皺著眉頭叮囑道。

從自己的包裡緩緩拿出來一包紙巾,顧半煙輕輕地在嘴唇上抹了抹,語氣略有譏諷:“你不會是在擔心祝願吧?”

“她和顧京律早就在一起了,這件事情上,她不可能無辜,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的!”

說不定,她也參與了呢。

聞言,顧半煜的眉毛打結打得更為厲害了,冷下聲音呵斥道:“你在瞎說什麼呢?”

顧半煙的仍然是一臉嘲諷的神情,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爺爺嚥氣之前,清不清楚這個真相呢.”

他一直都很寶貝的外性人和那身上流著自己八分之一血液的孫子,一起攛掇了整個顧家。

因為他們而亂成了一鍋粥!顧半煜始終不理解這話,擦著這個妹妹的肩膀就想走進那間病房裡。

這個舉動徹底惹毛了顧半煙,她大吼道:“你們一個一個從小都更喜歡那個祝願,可我才是你們親生的!”

“你閉嘴!”

顧半煜也惱火了,一個轉身,他用手指著這個不懂事的妹妹說道:“爺爺才剛去世,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逆不道,這是親孫女該有的表現嗎?”

聽到那後半句話,顧半煙的眼淚也直直掉落了下來。

手裡拎著的包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響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嗓音:“這一切都是顧京律的錯,他當年就不應該被接回我們家!”

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很多。

畢竟這一切真的都是顧京律引起的。

太多人熬不過嚴寒的冬季了。

—回到祝家。

祝父一臉肅穆,“你給我和那個姓顧的斷絕一切聯絡,聽到沒?”

女兒長大了這麼大,他貌似從未用過這種嚴厲的語氣來說話。

傭人在他的授意下,還上去二樓拿下來了祝願的手機。

祝父動作很快,直接將那臺手機裡一起與那個男人有關的聯絡方式都拉黑刪除了。

“爸爸!”

反應過來後的祝願大喊了一聲。

試圖伸手去搶回自己的手機,但是卻失敗了。

祝父繃緊著下頜線條,沒有一絲動容,“如果被我發現你偷偷聯絡顧京律,我一定立刻把你送去國外.”

他們做父母的,不是沒有給過機會。

可這種間接把自己爺爺都害死了的人,能指望他有多愛自己的女兒?心還剩下多少的愛是真的?一頭永遠也養不熟的白眼狼。

利己、自私、殘暴。

祝願哭到泣不成聲。

她被兩個傭人強行拉到了樓上,手機也沒還,其餘的電子產品也被沒收了,有一種關禁閉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母親走來,手裡端著一杯熱好的牛奶。

這場變故,驚天動地。

看著女兒哭到紅腫的雙眼,做母親的心裡自然也是很不好受的,她輕輕撫著背,勸解道:“願願,忘了吧.”

“那個男人要是真的愛你,他會去動顧家嗎?”

指不定下一個目標就是祝家。

“肯定不是這樣的.”

祝願哭到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卻仍然在聽到對顧京律不利的言論時,下意識反駁。

知道女兒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這些事實,祝母嘆了很長一口氣,“乖乖的,答應媽媽,別和你爸爸置氣,他都是為了你好.”

“為那種千夫所指的男人說話,沒有意義.”

年關在即,顧家出了這種遺憾的事情,怕是終將過不好這個年了。

至於那每一分鐘都瞬息萬變的商場,估計也是同樣如此。

除了君庭在歡天喜地以外,其他家族能做的就是無盡的揣測與最大全力的防備。

誰不害怕這種後起之秀呢。

早該好好提防的。

祝母在離開之前,還往女兒的手腕上繫了一根帶著桃核的紅繩,“早點睡吧,白天不喊你起床了.”

“如果你真的覺得忘不掉他,媽媽陪你一起出國散散心怎麼樣?”

祝願搖頭拒絕了,臉色一片煞白。

她絕對不能離開。

事情也絕對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不親耳聽到那個男人的解釋,她不會死心。

至於他們的未來……迷霧重重。

─雪停後,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有輛很低調的黑色汽車一直都停在路邊,離祝家的別墅很近。

後排坐著的男人臉色陰沉沉,因為已經接連幾天沒有閉上眼睛的緣故,眼底下的烏青與下巴上的青茬都很濃密。

他看上去累到了極點。

車內的煙味也沒有消散過。

“顧總,要不您下車去看看吧?”

坐在副駕駛人員的沈達概回頭問道。

事情明明已經在收尾期了,可是顧京律看上去卻更消極。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摸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在做些什麼。

收購盛祥諾後又一舉拿下整個顧氏集團的操作,也完完全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且這些事情的進展實在是又快又順利。

就好像……好像有人在裡應外合地幫忙一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代表著顧總的這些周密行動真的是早有預謀。

可到底職場得意,情場失意。

顧京律抬了抬眼,啞聲說道:“走吧.”

還沒有到真的能見那個小姑娘的時候。

他降下了一點車窗,讓外面的冷風灌進來,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在抵達雍景灣之後,沈達概跟隨一起下車,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顧總,您明知道走到這一步會有可能失去祝小姐,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在君庭做事這麼多年,說實話,他從未質疑過這個男人的任何一個決定。

但是最近的這些事情……說不上對,也說不上不對。

一件事情倘若是這樣的性質,那就只能考慮其目的的值得性。

人都是在區分了利弊之後才會做出選擇的。

很顯然,某些事情和祝小姐之間。

這個男人選擇的是前者。

顧京律屏住了幾秒鐘的呼吸。

而後一字一頓地回答道:“值得.”

為她,千千萬萬遍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