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奔走孩子的無意之舉,倒給了兩人一個契機無所擔憂的擁抱,不是以前混雙比賽勝利後的友好擁抱,蜻蜓點水般的淺嘗輒止,也不是剛剛的不敢確認,而是春雨般的潤物,悄無聲息。

他長高了,比謝慕高出一個頭,她的右耳緊貼他的胸膛,左耳依舊被陳凡捂著,在喧鬧嘈雜的環境裡她聽到了陳凡心臟有節奏強勁跳動,這到讓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真的很奇怪,以前耳鳴恢復正常,最起碼一天的時間。

13歲那年,兩人再次在世界性的少年比賽碰面,依舊是對手,但因為是商業性比賽,外加兩國為了交流合作,決定混雙各派一位成組合,S國謝慕,R國陳凡。

不出意料,混雙金牌就是他們,兩人戰勝了R國的選手,陳凡的隊友,同時也讓R國教練認識到,陳凡不是打不了混雙,只是非常需要配合。

謝慕準備開開心心的和陳凡一起上臺領獎,共同捧起金燦燦的獎盃時,由於主辦方的失誤,領獎臺前的裝置突然燃起煙花,同時廣播傳來如同指甲劃過黑板尖銳刺耳的聲音,她被嚇到了,立刻左耳就是轟隆隆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剛剛爆米花就算了,白天放什麼爆竹啊?”

陳凡一句牢騷,謝慕聽的清清楚楚,抬頭朝遠處冒著白煙的空氣,看來那天的記憶他同樣記得很清楚。

謝慕以為自己很快就能恢復,就沒放在心上,誰成想,當天午睡結束,感冒了,鼻涕止不住,五官連在一起,右耳也受了牽連。

下午沒什麼事也就算了,奈何,還要參加主辦方的採訪,一個關於異國混雙的採訪,也就是他們二人。

謝慕沮喪侷促不安的坐在候場室裡看著和隊友聊的開心的陳凡,她歪著頭,暗自神傷,她真的還沒有精通到R國語言唇語的地步,這該怎麼辦,她需要幫忙。

謝慕攏著袖子十分糾結,不停的捏右手護腕,雙眼無神的盯著陳凡,一個不留神,額頭就和大白牆來了個親密接觸。

“怎麼了?”這時送隊友走的陳凡剛剛回來就見到這一幕,上前詢問狀況。

謝慕雙眼無辜,一臉疑惑“你說什麼?”

“我問你怎麼了?”陳凡張大嘴巴,放慢速度,靠近謝慕。

謝慕搖頭,右耳靠近陳凡“你再說一遍”

陳凡納悶,上午還好好的人,怎麼突然耳朵就不靈光了,沒辦法只能按照謝慕得指示做,貼著謝慕右耳,控制聲量,一手指她的額頭“你怎麼了,額頭疼不疼?”

聽到額頭,謝慕有些不好意思,她還以為陳凡記恨上次她不小心砸到他額頭的事情,坐著的她突然挺身“對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的”又從書包裡掏出奶糖,雙手捧著給陳凡“沒有興奮劑,賠罪的”

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來謝慕耳朵有問題,陳凡在謝慕右耳輕聲低語試了一下,聲音小了,謝慕是徹底不知道什麼是什麼,就不停地點頭,陳凡先是一愣,不敢相信,然後露出滿意的微笑。

謝慕覺得陳凡可能是在捉弄她,但她聽不見,外加錄製時間臨近,她想隨便編一個造成耳鳴的原因寫在紙上告訴陳凡,反正他是外國人,而且她的內心非常相信他,可能是對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得相信“不能告訴其他人,你發誓!”

“好,我不會告訴其他人”陳凡猜,可能和謝慕所在隊伍的有關,這點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謝慕可能沒有比賽的機會,那以後他們很有可能不會見面。

謝慕見陳凡點頭了,改良看過的R國電視劇說“若陳凡違背誓言,走路摔倒,吃不了飯,睡不著覺,娶不著媳婦”

她總不能說,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她好像有些捨不得!

陳凡肯定是說了,但到底說沒說全,謝慕也不知道,她只記得,錄製環節中,陳凡都在幫她。

回憶結束,謝慕想起院長說要學會珍惜,不要將壞脾氣留給自己在乎的人,情緒緩過來的謝慕擤擤鼻子,還是擁抱的姿勢,對著陳凡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事的,我沒有生氣,好點了嗎?”陳凡沒有責怪,聽見謝慕這樣說,心裡的擔憂少了一些,語氣放鬆,單手輕拍謝慕瘦薄的背,她真的是比幾個月前瘦了不少。

如果不是一系列事情的發生,他們二人早就該在世界運動會半個月的世界青年運動會上碰面,各自贏得屬於自己的金牌,奈何,世事難料!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在有眾多人卻無人認識他們的環境裡,二人放下內心沉重的枷鎖,張開雙臂,以一種鬆弛從未有過的狀態創造獨屬二人的短暫記憶!

溫暖會讓人更加貪婪,即是慾火,謝慕忘不了那些照片,記錄殘忍事實的照片,幾十具蜷曲烏黑的屍體明明晃晃被人隨意擺在地上,只有一塊塊白布蓋在他們身上,到此為止吧,這一刻的放縱。

國籍,身份,事業以及真相。

剛好陳凡肚子叫了,謝慕笑著看向比她高出一頭有餘的陳凡“果然吃的多,才能長個子”

陳凡不好意思的擾擾頭,臉上升起紅暈,暗自比劃兩人身高嘀咕著“這個高度剛剛好”

謝慕想去臨近的攤子買好吃的,撿起的禮物袋突然想起遺忘在手作店的兔子玩偶,面露難色“不好,兔子玩偶忘了”

“在手作店嗎?”

“嗯”謝慕吐口氣吹起額前的頭髮,目光所及都是人,望洋興嘆“人好多,好擠啊!”

謝慕看著人群發愣的模樣,被陳凡盡收眼底,他牢牢拉緊謝慕的手,目光肯定“兩個人一起走,不怕擠,剛剛好”

“可我不認路啊!”謝慕沒有拒絕陳凡的動作,調皮的撓陳凡手心說。

“只要我在,你永遠不會迷路”

渾身像是被定住一樣,謝慕腦子突然宕機,不會迷路,她卻一直在歧路里打轉,他真的和她不一樣,他是如此的朝氣蓬勃,像是春風,總是有著合適的溫度,柳葉般地笑容,她好像對陳凡產生了超出國際友人的感情,這該怎麼辦,院長?

兩人沒有立即回來,陳凡突然記起他要送貨的光榮責任,還好沒有送遲,完成任務後兩人簡單吃了路邊小吃,一個不小心,黃色的醬汁滴到了謝慕左手,還好帶著護腕,沒燙到!

“俞叔,有你愛吃的紅豆麵包哦!”陳凡一手拎著香噴噴新鮮出爐的紅包麵包,一手拉著謝慕手腕,兩人都覺得穿過人群比打比賽累得多。

謝慕感受到肌肉爆棚,戴眼鏡光頭俞叔注視,離開陳凡的手,微笑的點頭示意,看來他們關係不錯。

“還知道回來,等會你舅舅來看你怎麼辦?”老闆對不停喝水,精疲力盡的陳凡說。

“俞叔,舅舅他不是說工作嗎,今天還來啊?”陳凡舒展的臉立馬變得侷促不安放下水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壓線送達,顧客如實反應情況”俞叔放下抹布拿出一串鑰匙給陳凡,還弄眼色。

“知道了,我這就離開”陳凡不明所以“俞叔你眼睛度數加深了?”

俞叔有時真搞不懂,陳凡的腦子裡是什麼,真的都在打球上,無奈的繼續擦桌子。

謝慕艱難的起身,和老闆點頭示意,她真的很困,腿傷還沒恢復,走在陳凡後面,腳步打晃。

“去哪啊?遠嗎?”

“還行,彎彎繞繞就到了”陳凡故意拉長話語,慢騰騰轉身看著謝慕,注意到她奇怪的走路姿勢“腿疼?”

“有點”

“怪不得你走路怪怪的,速度還那麼慢,也不知道小心點,運動員什麼的無所謂,身體最重要知道不知道”

“囉嗦”

“上來吧!”陳凡拿下謝慕脖子上的照相機,又蹲下,做好揹人的姿勢“快點啊,這邊路滑”

謝慕沒理睬,揪了陳凡後背一下,踱步前進“我還沒走不動道呢?”

如果後院西北方向沒有監控,謝慕可能真會一躍而上,趴在陳凡背上,再一次體驗來之不易的溫暖。

“怎麼那麼犟,這沒什麼?”陳凡扶著謝慕手,想給她省些力,隨口一說。

謝慕“唰”的甩開陳凡手,眼裡的溫柔瞬間消失,她就是要當刺,當所有人的眼中釘,讓所有人都不舒服“不犟,怎麼拿金牌,不犟,那些人還不舒服死!”

結合謝慕的經歷,陳凡十分理解,但強撐絕不是好辦法,語重心長的勸說“一年半禁賽期更要好好保護身體,維持機能,我真的很想見到在賽場上的你”說完他繼續下蹲“上來吧,那個監控是壞的”

對啊,這是陳凡熟知的地方,怎麼會不知道佈局呢?

謝慕對著陳凡耳朵有疤痕的一側說“謝謝,還有對不起!”

“開心就要笑,難過就要哭,不能壓抑自己,會憋壞的”

以前謝慕一直是這樣想的,可事實給了她當頭一棒,她的情緒在外人看來無足輕重,引起的都是壞影響“開心就要笑人人都認同,可是哭大家都不喜歡”

“你摸我右邊口袋”

“什麼,是金子嗎?”謝慕在陳凡背上,陳凡要拿東西很不方便。

“不告訴你,自己看”

是棒棒糖,謝慕莞爾一笑,輕輕的在陳凡腦子敲,像敲木魚一樣“我可不是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根棒棒糖就想打發我?”

陳凡手部一用力,謝慕下意識的摟住陳凡脖子“小孩子不哭有糖吃,你是大孩子哭笑都有糖吃”

謝慕語氣提高,臉湊陳凡很近,笑著問“真的?我以後都會有糖吃嗎?”

“當然,我會永遠備著糖”

“你這樣做,不怕你未來的老婆生氣?”謝慕故意這樣說的,她要看看陳凡怎麼回答。

陳凡頓住,放慢腳步,望著前方,淡然肯定的說“我怎麼捨得她生氣,如果她不要我就不做”

自作孽不可活,好像才從大雪裡出來,就又被大雪掩埋,謝慕的臉離開陳凡後背“那祝你們幸福!”

從後面走,穿過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再開大一扇綠色的門,繼續走幾分鐘,人越走越少,最後來到一處院子,外觀看上去面積不大,陳凡說這是他舅舅和俞叔休息的地方。

陳凡放下謝慕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差點睡著“坐沙發上休息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謝慕點點頭,沙發離窗戶有幾米遠,這個時間點,陽光照了進來,是秋天,很舒服一點感覺不到熾熱,等陳凡過來的時候,竟然斜倚著沙發睡著了。

“謝慕,你看這是什麼?”陳凡高舉一大疊明信片,急不可耐的從樓梯上下來,想要和謝慕分享,卻看見女孩香甜安然入睡。

看看時間,謝慕可以睡一會,18:30前離開就行,陳凡小心給謝慕蓋上毛毯,看到了有汙漬的護腕,有些小潔癖的他,忍不住,想給它洗了,鬼使神差的拿下護腕。

照射角度改變,陽光慢慢溜走,謝慕揉眼睛,望著身上浩瀚星河的毛毯陷入沉思,自己怎麼睡著了,真是奇怪。

“陳凡,陳凡”謝慕叫了好幾聲,也沒見陳凡出現,拿出手機看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卡口就要關閉了,得趕緊走,才看見門上字條。

“舅舅打電話說姥姥出事了,來不及的話就先走,直接鎖門就行,桌子上的東西記得帶,還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哦~”謝慕自言自語,仔細看紙條,紙條上有幾個小點點,還有一連串數字,她深吸一口氣,心裡波浪起伏,桌子上是一大袋棒棒糖,明信片,還有一些小玩意。

謝慕東西拿走了,越過邊境線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寫上陳凡手機號碼的紙條扔掉,何必春心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