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溫然回憶了一下,道:“是個看起來很文氣的小姑娘,好像年紀挺小的。”

程微月放下手中的檔案,道:“謝謝薛律師,我出去看一下。”

事務所門口,孫若璇正在來回踱步。

程微月看見她低著頭,背對著自己,整個背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微微佝僂著。

程微月知道,捆縛住她的,是罪惡感。

她走向孫若璇,開口很平靜:“找我有什麼事嗎?”

孫若璇聽見程微月的聲音,連忙轉過頭,道:“我...我就是來看看,你...你受傷了嗎?”

程微月隨意的瞥了眼自己腳腕上的紗布:“蹭破了一點皮,沒有什麼大礙。”

這話讓孫若璇心中的負罪感更深,她的頭壓得更低了,半晌沉默,輕如蚊吶的說:“對不起...”

“你要說對不起的,不是這件事。”

孫若璇沒有說話。

孫若璇想了想,還是沒有忍住,叫住她:“你等等。”

程微月停住腳步。

孫若璇咬了咬唇,上面留下了兩排清晰的牙印。

她看著程微月側過來的視線,再度開口,聲音發顫:“我知道的,我做了一件很錯的事情,我之前沒有想過,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程微月只是平靜的聽著,等到孫若璇沉默下去,她才道:“你可以為了自己良心上的安定,給自己的行為找許多理由,但是最後,法律也依舊會告訴你,那些不過就是藉口。”

孫若璇眼睫輕顫,裡面的水汽幾乎就要瀰漫出來。

她說:“我知道的,我知道我錯了...”

塵埃似乎落定,只是程微月站在原地,還是覺得心頭很不舒服,像是少了一塊,空落落的。

很多傷害,哪怕後來再如何彌補,都是無法痊癒的。

程微月刷微博時,在社會專欄看見周京惟。他站在法院的門口,被記者簇擁包圍著,眉眼冷沉清淡,眼底蘊著堪稱淡漠的神色,神情平靜。

是很模糊的側臉,可是偏偏在人群中足夠醒目,醒目到程微月除了他以外,看不見任何人。

周京惟是太陽,最耀眼,只是偶爾漫不經心的舉手投足,都能讓人側目專注,只看見他一個人。

程微月回到辦公室,看見薛溫然正在和人打電話。

她笑得很爽朗,語氣利落的說:“既然是過節當然要好好準備啊。”

程微月聽著“過節”二字,後知後覺現在已經是十一月的尾巴了。

涇城當地的風俗,十一月底是水燈節,要在涇城的古街放水燈祈願。

程微月小時候還是常常和父母一道去放這個水燈的,那時候年少,無憂無慮,還真的以為只要虔誠的許願,就會心想事成。

可現如今,她早就知道了願望和現實之間,是存在壁壘的。

薛溫然結束通話電話,看見程微月站在一旁發呆,便笑著叫她:“月月,你一個人站在那不說話,在想什麼呢?”

程微月說沒想什麼,問道:“薛律師要去過水燈節嗎?”

“其實我不是涇城本地人,是後來才跟著父母把戶口遷到這裡的。”薛溫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挺感興趣的。”

程微月回憶了一下,笑著說:“水燈節的河街會裝點得很好看,有幾年剛好遇見落雪,更加有意境。”

“說起落雪,前段時間不是剛剛下過嗎?”薛溫然有點遺憾的嘆了口氣:“就是沒下幾天,怪可惜的。”

那場周京惟用真金白銀燒出來的雪,程微月回想起來,頗肉痛。

這些錢,應該夠自己點一整年那死貴死貴,130一份的蛋炒飯了。

於是程微月沉默良久,才字斟句酌的說:“這種初雪可遇不可求。”

薛溫然認同的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那刻,程微月將之前將最後一個字輸進文字中,關閉ps軟體,拿起一旁的包包準備下班。

她一邊等著公交車,一邊點開微博。

熱搜已經爆了。

程微月正準備點進去看,周京惟的電話就彈了進來。

聽筒裡,他的嗓音帶著點倦怠和慵懶,絲絲入扣:“小月亮,你可以安心了。”

程微月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眼睫輕顫。

她很輕的“嗯”了一聲,認真道:“周京惟,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