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聲音很大,隊長和三哥都聽到了。

我就回答:“我也知道這個女人。

她今天跑了。

不知道跑去了哪兒?大概是找那個庫爾亞夫吧。

“她男人要找那個庫爾亞夫報仇。

隊長帶人勸了她男人半天了。

蘇政委,你讓那個庫爾亞夫注意點兒吧,別出現什麼意外.”

“好的,謝謝你通報我這個情況。

請隊長再勸勸他,儘量不要搞什麼決鬥之類的行動.”

聽了蘇政委的話,隊長和三哥又到哈里甫家去了。

儘管三哥和隊長苦口婆心地進行了規勸,但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歷來是男人不能原諒對方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哈里甫就來到二支隊庫爾亞夫的辦公帳篷裡。

但是哈里甫沒有看到庫爾亞夫。

據司機們說,他上一天到庫爾勒去了。

“這就對了!”

哈里甫激怒地叫起來,“他們有密約;她跟他逃走了!”

接著,哈里甫不管司機們的攔阻,闖進到車隊上級領導後勤處長的帳篷書房裡去。

書房裡的辦公桌上面,擺放著庫爾亞夫手握方向盤駕駛汽車的工作照片。

“嘿,你在這裡,你這沒有尾巴的猴子!”

哈里甫大叫著,跳上沙發去,用拳頭在那壓了照片的玻璃板結上打一下,打碎了那一塊玻璃。

“告訴你那混賬的隊長,”他對那處長說,“因為他那副醜惡的嘴臉不在這裡,所以會計哈里甫毀壞了他的照片;“如果他要我賠償,他是知道貴族哈里甫的住處的!要不然,我自己會來找他!就是到了沙漠深處,我也要找到這不要臉的猴子!”

哈里甫說了這些話,就從沙發上跳下來,昂然地去了。

望著哈里甫離去的背影,在一旁觀看的蘇政委和後勤處長驚得舒了一口氣:多虧那個軍武通報了情況,他們讓庫爾亞夫逃避到庫爾勒去了。

如果兩個人在這兒相遇,說不定會作出什麼禍來呢!當然車隊的隊長庫爾亞夫並沒有向哈里甫要求任何賠償,——他甚至沒有在任何地方遇到過他。

——哈里甫也不再去找尋他的仇敵了,因為狄麗拜爾從此不知下落。

連哈里甫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兒。

就在我從蘇政委家串門回來,心裡不再有任何思想負擔時,生產隊長再次來到三哥住的小房子,要我去接一個電話。

說是王甫的維吾爾女兒阿瓦古麗打來的。

三哥聽說是阿瓦古麗打來的電話,像是感到意外,立刻跟隨著我到隊部的手搖電話機旁。

“喂……”我拿起聽筒,聲音裡充滿了迷惘。

因為我不知道這個阿瓦古麗要找自己幹什麼?“軍武同志嗎?”

“我是軍武.”

“明天,可以跟我去一趟縣城嗎?”

“去縣城?”

我不知道她要自己去縣城幹什麼?“是啊。

到縣教育局去.”

阿瓦古麗接下來興奮地說:“今天我去縣城,向教育局長彙報了你的情況。

他很高興。

想要見見你……”與教育局長見面,一定會談到將來當教師的事情。

我一聽,非常高興。

如果是平時,我就會爽快地答應下來。

可是,在這兒,我得看三哥的意思……我剛剛用眼睛請示了一下三哥,希望他能有一箇中肯的表示,然而,聽到阿瓦古麗的話,三哥竟然搶過了我的電話,大聲說道:“阿瓦古麗,軍武不能跟你去縣城.”

“為什麼?是教育局長要見他的面……這對他將來當教師有好處.”

阿瓦古麗分辨說。

“就算是現在讓他當教師,軍武也不能跟你去.”

三哥斷然拒絕了阿瓦古麗,“你知道嗎?軍武現在剛剛復原,政治條件好。

他要尋找一份正式工作。

他不能當民辦老師,更不能幹掙工分代課的事.”

“那……就一天時間,見個面也不行嗎?”

阿瓦古麗幾乎是哀求了。

“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三哥不想與她粘下去了,順手放了電話。

我覺得三哥的做法有些令人費解。

你是我的親哥哥,應當為我有了這種好機會高興才是。

怎麼反倒生了氣,橫加阻攔呢?萬一那位教育局長高興了,立刻決定可以接收自己呢!“軍武,我知道你很想跟她去,可是,不行.”

“為什麼?”

我有些牴觸了。

“因為,按照通常的做法,教育局長若是見了你的面,就會要求你試講一課,或者是代課一段時間……你能當那種掙工分的民辦教師嗎?和農民一個樣.”

“哦,那就……不去了.”

我聽三哥這麼說,立刻打消了跟阿瓦古麗去縣城的念頭。

三哥為我順從了自己的意見感到了高興。

他晚上又烙了一張油餅。

兄弟二人將它吃了個精光。

晚飯吃得很香,覺卻睡得不好。

夜是那麼的靜謐,我卻沒像第一夜睡得那麼香甜。

不知道怎麼,我的眼前,總是反覆出現阿瓦古麗那張俊美的臉,耳畔也不時地響起她在電話裡的甜甜的聲音。

可是,三哥,為什麼要阻止自己與她一起去縣城呢?大概三哥也有了什麼心事,躺在床上輾轉不停,半夜也沒有入睡。

第二天吃了早飯,三哥說了一聲“我上午有事出去一下,你在家裡看書吧!”

我就看到了那一本幾乎要翻爛了的蘇聯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我不好意思問本哥出去到底幹什麼?不過,我有一點直覺:弟兄二人見面之後,該說的話都說了,該做的事也做了。

我,應該離開這裡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雖然精彩,但是並不適合這個時間閱讀。

我翻了幾頁,實在難以忍受這兒的寧靜,一個人出了房子,走向了那條長長的堤壩。

爬上堤壩,眼前像展開了一介陌生的世界,曠野上,河水更加洶湧地漫過來,原來瘋狂成長著的蘆葦、麥棵幾乎被淹沒,讓這萬頂良田瞬間變成了一片汪洋。

而遠處的地平線像海水一樣藍,藍天與海水相接,有白雲洩了下來。

耳朵能聽到波濤聲遠遠傳來,我看看腳下的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