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一個維吾爾女孩子,怎麼能籌辦成漢語小學?不過,軍武如果擔任教師,綽綽有餘!”

“政委,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

無以為報。

嗯,帶點兒杏子來,請您和大嬸品嚐!”

三哥說著,將那個杏子筐拎到了蘇政委面前。

“呵呵,這麼好的杏子,是在王甫那兒買的吧?你一定花了不少錢.”

說著,蘇政委揀起來品嚐了一個。

“沒花錢.”

三哥說:“我在他那兒買了些菜,他送給我們的.”

“送?你很有面子啊!”

蘇政委笑呵呵地說:“平時,我們去他那兒買菜、買水果。

他都不肯賣呢。

這個老傢伙,像是對我們部隊有看法.”

“縣裡的達官貴族時不時去他那兒拜訪。

我看,他就是且末縣的陶淵明.”

看到蘇政委和蘇大嬸吃杏子,兩個孩子情不自禁地伸過手來。

“爸爸,我想拿幾個給小同學吃,可以嗎?”

女兒小三問道。

“可以呀!不過,少拿幾個,嚐嚐就行了.”

看到小女兒小心翼翼地拿了幾顆杏子裝在衣兜裡出去,蘇大嬸囑咐她:“記住,吃完的杏仁不要扔了。

可以砸開當榛子吃呢!”

吃了幾顆杏子,蘇大嬸就張羅著要去為我兄弟做飯,三哥覺得該走了,就向蘇政委告別。

主、客剛剛站立起來,突然帳篷外傳來一一聲“報告!”

“請進!”

蘇政委有些納悶,星期天怎麼還有部下來請示工作?一位高個子男人撩起帳篷門簾就進來了。

我一看這人很熟悉,他正是我搭車來時的車隊隊長。

“隊長,你好!”

我主動打招呼。

“嗯,你好.”

隊長的興致不高,顯得垂頭喪氣。

看到蘇政委,就低下頭,一臉慚愧地說道:“政委,我要向你檢討……”“檢討?”

蘇政委一聽,楞了一下。

看來,這位隊長一定是犯了什麼錯誤,不然,不會這副神氣。

三哥覺得這場合更得迴避了,立刻拉我出了帳篷。

蘇政委就送我們出來。

“蘇政委,既然認識了,以後你這兒有什麼活兒需要我幹,就儘管通知一聲.”

三哥客氣地說道。

“我這兒有管理股服務,也沒什麼活可幹。

倒是你們弟兄二人,太客氣了!”

蘇政委緊緊握了我的手,又問:“找工作找的怎麼樣?可惜我們兵團單位不接收復原軍人……”“蘇政委,不麻煩了!”

三哥連忙推辭說:“我再去縣城朋友那裡想一想辦法.”

“那也好。

祝軍武早日找工作成功!”

蘇政委祝福我。

“謝謝蘇政委.”

我行了個軍禮,算是告別了。

從蘇政委家出來,我的心裡輕鬆了不少。

原來總覺得欠了人家很大人情,三哥送來這筐杏子,算是補償了。

我覺得心裡沒有任何壓力了。

然而,回到村子裡,哈里甫家卻出現了麻煩:“她今天坐在屋角里,身子痙攣著緊靠在牆壁上,好像一隻受傷的狐狸,對任何人也不說一句話,“只是轉動著眼睛,沉思夢想,有時挺挺眉毛,微微地咧著嘴露出牙齒來,徐徐地移動著兩手,彷彿要把她自己遮蔽起來。

“她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緒,但從來不繼續長久。

所以我知道這一點,並不擔心,也不去驚擾她。

“可是今天我一回家,碰見鄰居阿克西婭,她用發抖的聲音告訴我:瑪霞古麗叫她向我致意,並轉言祝我幸福,可是她不再回到他這裡來了。

“我想她肯定是跑了!”

哈里甫向隊長和軍斌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急躁地在原地方轉了兩個圈子,發出一陣嘶啞的咆哮聲。

立刻就拉來一匹馬,去追趕這個逃亡女子去了,我注意到,他的手裡,拿了一把長長的手槍一樣的東西。

隊長、三哥和我與幾個鄉親緊隨哈里甫而去。

在離開村子兩裡距離的一個楊樹林旁邊通向縣城的大道上,我們看到,哈里甫追上了她。

太陽低低地掛在天邊,四周的草木和大地全都突然變成了深紅色。

“你是到庫爾亞夫那裡去!到庫爾亞夫那裡去!”

哈里甫一看見狄麗拜爾就叫喚著說,“到庫爾亞夫那裡去!”

他重複說著,幾乎一步一跌地向她跑過去。

狄麗拜爾站定了,把臉轉向他。

她揹著光站著,因此全身黑色,彷彿用烏木雕成的。

只有她的眼白像銀色的扁桃仁一般突出著,而眼睛的瞳孔也就顯得更加黑了。

她把她的包裹丟在一邊,交叉了兩臂。

“你想到庫爾亞夫那裡去,你這沒出息的女人!”

哈里甫重複說著,想抓住她的肩膀,然而一碰到她的眼光,他像是心慌意亂了,躊躇地站在那裡。

“我並不是到庫爾亞夫先生那裡去,哈里……”狄麗拜爾坦然地小聲回答,“可是我不能再跟你住在一起了.”

“為什麼不能跟我住在一起?為什麼緣故呢?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狄麗拜爾搖搖頭。

“你並沒有得罪我,哈里,只不過是我在你家裡住得不耐煩了。

……我感謝你過去的好意,可是我不能再住下去了——決不能了!”

哈里甫吃了一驚;他竟用兩手拍一拍自己的大腿,跳了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住在我這裡一向過著安樂幸福的生活,現在卻突然不耐煩了!“你想要丟掉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包上頭巾就走了。

你享受的一切尊榮不比貴夫人差呢……”“這些我一點也不在乎,”狄麗拜爾打斷了他的話。

“怎麼不在乎?從一個被開除的女人變成了會計夫人,還說不在乎?怎麼不在乎,你這賤種?這能叫人相信嗎?你一定偷偷地變節了,變節了!”

哈里甫又發出忿怒的噝噝聲。

“我一點也沒有想到過變節,從來沒有想到過,”狄麗拜爾用她那嘹亮而清楚的聲音說,“我已經對你說過:我對你感到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