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微君從慈寧宮出來,出宮路上碰到了李玥妍,她福身行了禮,卻見李貴妃坐在小轎裡看都沒看她,冷哼一聲就走了。

趙微君不明所以,愣了半晌,“幹什麼嘛,招呼都不打了?”

青梧跟在身後笑,官家如今身邊最重要的幾個女人,趙嫽殿下和李貴妃,包括太后娘娘都同郡主關係不太好。

趙嫽是因為當初麗妃懷孕,皇后一是為了顯得自已仁慈,而是為了留下牽制趙熠的人,故而在趙熠登基之前,趙嫽一直由麗妃親自撫養長大。

而趙微君就是在充州出生,從小跟趙熠長到大,在趙嫽心中,總覺得趙微君才是他的親妹妹。

李貴妃是當初趙熠在充州被圈禁時候喜歡上的女子,二人也算青梅竹馬,可是小時候趙微君不懂事,哪裡知道她們什麼關係,老愛湊過去跟他們一起玩,趙熠從小又一直護著她,故而李貴妃也覺得丈夫太過偏袒這個妹妹了。

“呵,不打招呼便不打,有什麼大不了的。”

趙微君氣呼呼從慈寧宮離開了。

待她離開之後,趙嫽在慈寧宮看望她的母后,太后便是原先的麗妃,深受先皇寵愛,故而當初的皇后才會如此忌憚趙熠。

趙嫽沒有進去,在門口時聽到有別人的聲音,是自已的婆母。

她十六歲成婚,嫁的是樞密院樞密使的小兒子,葉詔麟,葉家是世家大族,葉詔麟排行老五最受寵愛,只是尚公主之前科考三次都未曾及第。

“殿下,這大熱的天,您怎麼不進去呢?”

趙嫽被人這麼一叫,才笑著道,“方才問姑姑話呢,想著母后宮中有人,不好打攪。”

太后聽到門口的聲音喚她,“阿嫽,進來啊,你婆母,不是外人。”

她這才往裡頭進,“母后,娘。”

葉婉凝面上保持著得體的笑,“是公主呀,熱壞了吧,快坐下。”

趙嫽這才笑著坐下,沒有聊兩句,葉婉凝就要起身告辭了,趙嫽站起身來送著人出去才又坐下。

太后見人走了,才問,“今日怎麼進宮來了?”

趙嫽想問,那婆母為什麼進宮來了?

到嘴邊卻是,“今日給郡主阿爰添妝,皇兄讓來的。”

太后抿了口茶道,“天也熱,你也少往宮裡跑,你畢竟嫁人了,叫人家看著不好。”

趙嫽心裡湧上一股委屈的勁兒,太后卻繼續敲打,“你莫要叫你婆母多心,以為是葉家苛待你,你日日來宮裡告狀呢,知道嗎?”

她嚥下那股酸勁兒,點頭,“女兒明白。”

“阿嫽,不是我說你,少跟趙微君混,她不學好你不能,我可是聽說前幾日你們又廝混在一起了,你如今當務之急,是好好調養身子,跟詔麟要個孩子,明白嗎?你都嫁過去幾年了?”

趙嫽木木的點頭,她就同趙微君踢了那麼一次球,怎麼又被母后知道了?

“好了,那些藥你跟著喝,還有,母親跟你透露件事情,你婆母說葉家祖母身子不好,要藥引子入藥。”

趙嫽問,“什麼藥引子?祖母何時生病的?”

太后搖搖頭,“這我也不知,但是聽你婆母說要夜明珠入藥,我記得你皇兄是不是賞給你一顆,你把那顆獻給葉家祖母,也算你有孝心。”

她心下一沉,夜明珠,她已經給趙微君了。

可若是說當作添妝給了趙微君,但是禮單都是母后親自看過的,這個謊不能說,再者若真是救命用的藥……

“什麼藥引子要這個東西啊?”

太后搖頭,“我也不知曉,但到底是你的孝心,不管它到底有沒有用。”

趙嫽攥著的手心都出汗了。

*

八月初八,宜嫁娶。

天還黑著,睿王府連著十里長街上已經都是燈火通明瞭,紅綢子紅燈籠,一派喜氣洋洋。

李貴妃已經在偏廳等了半個時辰了,韶光院門口陸陸續續一直有人進進出出,光是門口等著奏樂的人都整整齊齊的碼了一回廊。

“趙微君她做什麼?到底是誰成親?”

李玥妍有些坐不住了,她堂堂貴妃,來給她梳妝,怎奈都這個時辰了還未起身。

“貴妃娘娘。”

趙嫽躬身行禮,李玥妍看了人一眼抬了抬手,“快去看看她吧,本宮都等了半個時辰了,除了陛下還沒有人讓本宮這麼等呢。”

“算了算了,本宮和你一同去。”

李玥妍人長得漂亮,今日的打扮更顯貴重,可謂是給足了面子,趙嫽跟在身後不由想起自已成婚時候官家也沒有叫她的貴妃來為她梳妝,自已也沒有親自來。

剛到韶光院,李玥妍本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生的小姐,又加上等了這麼長時間,拔高音調喚道,“趙微君,什麼時辰了?你膽敢叫本宮一直等你!看本宮進去掀不掀你的被子。”

說著就要進去。

趙嫽沒有跟著進去,少時她也同趙微君和李玥妍玩耍過,可到底她二人是在充州便結下的情誼,再怎麼看都比她親近太多。

便光是這成婚,李玥妍平日那麼懶怠嬌慣的人就願意起那麼早來為趙微君梳妝,可見她們二人的關係。

不是自小長大的情誼,便不一樣。

室內,趙微君昨夜看了一夜的話本子,那是春暉先生的新作,寫的那叫一個精彩,她根本不記得第二日還要成婚這種小事。

“要不是陛下要求,本宮才不來管你這個懶漢。”

趙微君被李玥妍拉起來,罵罵咧咧“幹什麼?我正練到鬥氣,還沒有得到黃色寶石呢。”

“青梧,拿來。”

李玥妍一把把溼毛巾打了上去,趙微君一個激靈,睫毛上都沾著水珠,打了個冷顫,“你幹什麼?你誰啊?”

“趙微君!你看看什麼時辰了?你再不起就等著叫人看你笑話吧。”

趙微君滿不在乎的又要去扯枕頭,“幹什麼啊,笑話不好笑嗎?”

眾人,“……”

青梧對自家郡主實在是沒有招兒,李玥妍可不怕她,她倆從小就打到大,直接端了旁邊婢女的一盆水,從被子裡澆進去。

趙微君喜歡矇頭睡,棉花和水混在一起又重又厚,溼噠噠的很難受,她一把掀開坐起來,“李玥妍你個鳥人!”

李玥妍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趙微君氣惱的從床上爬起來,青梧趕緊使眼色,月見飛霜趕緊過去侍候換衣服洗臉。

白雲英站在一旁鬆了口氣,低聲誇讚道,“還是貴妃娘娘有本事。”

她得意著,“那是自然,我最瞭解她了。”

趙嫽聽著二人的話,默默地垂了垂羽睫,把方才折下來的羽毛輕飄飄的扔到了地上,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被人踩上幾腳,無聲無息。

新娘的妝面服飾最為繁瑣,趙微君還是昏昏欲睡的,全福老人在身後為她梳髮,“一梳梳到尾,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尾,無憂又無愁。”

她挽發挽了一半才問,“杏娘呢?沒來嗎?青梧,你沒跟她說嗎?”

青梧抿抿唇道,“郡主,杏娘說她身份不好怕衝撞了郡主的喜慶。”

趙微君不顧身後挽發的人就要扭頭站起來,“說好的她要來的,我既然要她來會顧及她的身份嗎?快去叫她,她不來本郡主就不走了。”

李玥妍把人按下去,“你能不能消停點兒。”

“我!”

趙嫽也按著她另一邊,“趙微君,一個青樓女子,你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

趙微君聽到這話可不滿意了,站起來反駁她,“是她想進青樓的嗎?如果她能投選擇的話,她會想去青樓嗎?趙嫽,你投胎好,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的。”

被懟的啞口無言的趙嫽,輕輕的鬆開了手,她倒希望自已不是這麼個公主。

身邊的婢女察覺到趙嫽情緒不好,挽著自家公主的胳膊,小聲寬慰。

待天色大亮,一身紅袍繡著黑邊的睿王走了進來,看著打扮好的趙微君,心裡感慨萬千,不捨道,“阿爰,今日你就要出嫁了,為父真是不捨啊。”

趙微君打斷他的話,“爹,你既然捨不得我的話,那我不走了唄。”

說著她就要坐下,睿王趕緊擦擦眼角還未流出的淚珠,“行了,時辰已到,趕緊出門吧。”

趙微君切了一聲,她沒有兄弟,自然是父親代勞,睿王要人蓋著蓋頭,趙微君一把把蓋頭扯下來,頭上的珍珠發冠和左右兩支步搖狠狠地晃動幾下,流蘇纏繞到一起。

青梧忙過來要整理,趙微君把蓋頭一丟,身後的白雲英叫了聲老天爺喲慌忙接住,睿王板起臉來問,“趙爰,你這是幹什麼又!”

趙微君輕快往前兩步,“汴京城誰人不認識我?我偏偏不遮。”

白雲英捧著蓋頭勸道,“郡主,這……不吉利的。”

她才不管,振振有詞的,“本郡主就要正大光明的從院子裡出去,明晃晃露著臉在汴京城遊行。”

其他人還要說什麼,睿王一咬牙,忍下。

也罷,這小祖宗除了依著還能如何,再鬧一會兒不嫁了又錯過吉時,不蓋便不蓋吧。

雖時辰還尚早,睿王府門口已經圍了好些人觀禮,迎親的隊伍從街口的牌坊處走來,出了半個太陽但天色還霧濛濛的,陽光穿過雲層照射在騎著高頭大馬的紅衣新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