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伊始,春萱並茂,永州地界溼漉漉的下了一場小雨後植被愈發葳蕤翁鬱,今歲老天爺作怪,在清明節之前卻再不肯下一滴雨。

清明前是寒食,晉文公重耳流亡在外,忠臣介子推曾割股啖君,後介子推隱居山林,晉文公想逼迫介子推下山做官,故而在山上燒了一把火想要把介子推逼下來。

誰料,介子推堅決不出山竟同其母被活活火焚於綿山,後來為了感念忠臣故而在寒食節不得明火,吃冷食。

在瀟水縣也有幾座山,那日的火勢兇猛,不知道從何處燃起,只遠遠的瞧見那飄到天上的煙,說來也奇怪,那煙直嫋嫋的不像焚燒反而像羽化登仙一般。

*

趕走了晏俍,盧少安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入虎兒溝尋柳筠,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沒成想柳筠竟然答應同他的人出來。

幾人約定了地方見面,在瀟水縣的客棧裡,盧少安縱然替官家辦公這麼多年平日裡依舊是富家公子的打扮,墨色的長髮半披束了銀冠,窄袖暗紋緙絲玄色束腰長袍,此刻手裡把玩著白瓷酒杯,一隻金線繡龍紋的皂靴正懶散的踩在客棧劣質的木板凳上。

門被推開,盧少安淺淺的掀了掀眼皮,來人帶來一股熱風,叫他斂了神色正眼看過去,柳筠跟瀟水縣的男人都不一樣,他個子很高,他估摸都有九尺了。

頭髮是永州男人的打扮,長髮梳成辮子盤在頭上用粗布繩纏繞一圈固定,令盧少安驚訝的是柳筠裸露出來的肌肉,兩條棕褐色肌膚的胳膊一塊一塊噴薄欲出,像是沒有稜角的大塊堅硬岩石,純粹比拼力量他都不一定較的過。

想不到這樣的人竟然是晏蘭時同母異父的弟弟?

盧少安勾了勾嘴角,真是有趣,伸出手做請的姿勢,“殿下,請吧。”

……

*

如果問比直接死亡更可怕的是什麼,是日日等待死亡。

死有何懼,一刀下去碗大個疤,可自從虎兒溝的十一名女子從這裡出去尋到自已家之後便日日活在可能死亡的恐懼中。

她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官府重新推出去扔到那個地獄一般的狼窩,已經出來的人再回去會受到怎樣非人的對待。

秦楠便是其中之一,她是最崩潰最受折磨的,十七歲那年她被拐到虎兒溝,生下兩男一女,如今她從那裡回來孩子全數交給了郡主安排。

俗話說,一個孩子牽著母親一條腸子,她那時候無比憤恨這幾個孩子,是他們害的自已永遠要留在這裡,有時候氣性上來了恨不能拿著孩子出出氣。

可回來這些日子,她又日日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譴責,那是她的三個孩子呀,他們有什麼錯?

秦楠家中在她被拐那年還算是個小富,父母做釀酒生意的,祖傳古方,又有很多士紳愛喝,故而生意不錯。

她家中還有個弟弟,走的那年弟弟十三歲如今弟弟都二十一歲了,已然成了家中的頂樑柱,替代家裡跑生意。

在她丟失之後,爹爹花了大把大把的錢求官府的人找她,母親把眼睛哭瞎再也不能釀酒了。

弟弟娶了媳婦兒,是個麻利爽快的人。

“誒呦我說姐姐,這米還沒有蒸熟你怎麼就灑上酒麴了呀,快快快,你別弄了。”

秦楠小時候也釀過酒,多年沒有再做事很生疏,故而在弟妹的大嗓門催促下立刻從熱氣騰騰的蒸屜前站起來,紅彤彤的一張臉掛滿了汗漬,頗有些不知所措。

弟妹似有若無的白眼,擠開她重新把籠屜放到火上蓋好,坐到小板凳上開始扇風,“姐,這次可是尹員外老母七十歲大壽定下的酒,你可別弄糟了到時候一家人賣了都不夠賠。”

她抿了抿唇,手上被燙傷的大泡疼得厲害,弟弟拎了兩桶水過來,訓斥妻子,“我姐剛回來,懂什麼?有你這麼跟姐姐說話的嗎?”

不說倒好,這一說弟妹炸開了,“秦樹,你知不知道這是給誰的酒?那可是尹員外,汗毛都比你腰粗,拿錢的時候你知道拿跑生意的時候那可都是我去的,得罪了員外我看你用什麼還?你們秦家還想不想幹下去了?”

秦楠知道弟妹這些天發脾氣,罵人其實無一不在指桑罵槐,秦家酒館那時借了弟妹嫁妝才得以起死回生,她不想叫弟弟弟妹因為她鬧矛盾。

“樹兒樹兒,都是姐姐的不是,你們別吵,我去舂米,我能去舂米。”

秦樹拉著她,“姐!那活多累啊,不要你去。”

“沒事沒事,我能行。”

秦楠從灶房出來,眼角便止不住的溼潤,直到幾日後有人上門來退酒。

“你們秦記怎麼回事啊?叫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參與釀酒?這不是純粹膈應我們家老爺嗎?那種不乾淨的女人萬一染了什麼髒病,我們家老爺有個三長兩短又該如何?”

這事越鬧越大,退酒的人越來越多,連帶著弟妹最期待的尹員外也因為她而來退了酒。

人和人之間若是真能共情理解就好了,可現實多的是趨利避害,再加上他們這裡的民風未開化,信奉神明的多。

丟棄孩子那可是重罪,丟棄了幾個孩子死後就要被幾個孩子分屍,就像他們曾經先後從母親肚子裡出來。

可這樣的話也是多說給女人聽的,男人典妻賣子卻毫不受到神明的束縛,只言這是家中拖累。

秦記生意日漸蕭條,弟妹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了孃家,瞎了眼的母親流著淚像小時候一樣抱著秦楠坐到天亮。

秦楠默默垂淚,被母親抱著的同時她又想自已也是母親,那她的孩子在做什麼?

世人都愛歌頌母親偉大,縱然是再殺人放火的罪犯面對母親也是愛戴尊敬,她們所受的生育苦難被包裝成偉大傳頌。

然而苦難就是苦難,不是偉大。

她在想,為什麼不能真的自私,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的,為什麼如今就她一個人放不下!

甚至那明明都不是她想要的孩子!那是罪惡惡鬼的化身。

為了容下她,年邁的爹爹甚至計劃帶著她搬離這個地方,可是爹爹腿腳不好,他都六旬的年紀怎麼能帶著她走呢?

弟弟還有兩個孩子在這裡,他們不需要爹爹嗎?

秦楠快瘋了,天大地大,竟然沒有她一絲容身之所,愧疚感往往是最能擊潰人心的,她好恨好恨!

憑什麼那些害了她的人還好好活著,憑什麼!

……

*

柳筠寡言少語,甚至略帶鄉音,盧少安站著親自斟了一杯酒遞過去,“殿下請。”

他沒有喝,而是問盧少安,“你是什麼人?”

盧少安笑笑,行雲流水的撩起袍子坐下,“''我乃皇城司指揮使,家父是盧大將軍。”

柳筠眉頭蹙起,“你這樣的身份,尋我做什麼?”

他呷了一口酒,“殿下,你可知契丹為何要同朝廷議和?”

盧少安見柳筠面無表情繼續道,“眼下契丹皇帝乃是當初的四皇子,左賢王,可惜左賢王在幾年前受了傷腿部中箭。”

“重要的是,契丹皇帝一共有過四位皇子卻都夭折,自他受傷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兒子,眼下契丹皇帝重病垂危,最怕的是沒有繼位的人。”

柳筠:“他難道不可以過繼嗎?”

想不到這個柳筠並不是所謂頭腦一熱的莽漢,盧少安又道,“你知道契丹同中原不同,他們是由各個部落組成,每個部落都想爭當首領,如今首領沒有親兒子底下的人心得浮動成什麼樣?”

故而契丹皇帝縱然想和中原繼續打,卻因為內政不修而難以為繼,故而朝廷看準局勢才想議和。

柳筠不解,“你難道不是中原人?”

盧少安點頭,“我當然是中原人。”

“那你為什麼?”

“我要你打,皇子殿下,我要你打我朝。”

……

*

秦楠在家中的日子結束在晏俍被貶黔州,聽聞郡主努力了那麼些日子卻依舊不被朝廷採納,那她們還有什麼希望?

一天夜裡,秦楠換上了原先還在閨中的衣裳,那時候她身量還小,如今穿在身上多少有些憋屈。

顧不得回來的弟妹謾罵自已廢水洗澡,她依舊熱了水,把自已泡進去的瞬間,冷眼看著自已的裸體。

少年之時,她總是羞澀窺探自已的胴體,碰到哪處就會覺得臉紅難堪,當她第一次被利刃破開,就像一個被用完就扔的破布娃娃。

只剩殘花敗柳零落成泥,秦楠恨不能用鐵絲把自已刷乾淨,她恨不能自已脫掉一層皮,一層不夠再一層又一層,總之不要有任何那個噁心男人的氣味。

噁心,鹹腥,想嘔吐,每一次都像髒臭熱氣騰騰卻壞掉的鹹魚,一個勁兒的往她的身體裡塞,叫她反胃叫她想死。

如若不是柳溪,不是她們的幫助,她早就一頭碰死了。

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去擠壓,力氣之大,每次都是血淋淋的殘酷,她恨不能用砌牆的夯土泥封上,恨不能搗爛雜碎。

可這次,她仔細的觀察著自已身體的每一次,豐腴的乳房,藕臂一般的胳膊,就連往日裡討厭的小肚子此刻都顯得那麼可愛,秦楠笑笑覆上去輕輕的摸一摸。

幻想著她還乾乾淨淨的時候。

她那麼美好的一生,再也不復存在了。

隔日,瞎了眼的母親叫女兒吃早飯,摸著房門進去,坐在女兒床邊摸女兒的臉。

“楠楠,楠楠喲。”

“怎麼還睡呢?昨天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娘說了這跟你沒有關係啊,都是那些惡人的錯,楠楠?醒醒,吃飯了。”

楠楠醒不了。

……

*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叛國?”

盧少安神色一斂,稜角鋒利,“天下沒有人比我更愛國!其次是阿爰,當然你沒有必要知道她是誰。”

柳筠卻頷首,“我知道寧安郡主。”

他臉色一黑,像是心愛物品因為自已炫耀被人盯上一般趕緊捂住,“你知道個屁。”

若不是你哥,阿爰能不喜歡他?

一丘之貉,就是他弟弟提起阿爰盧少安都覺得膈應難受。

柳筠不明所以,只是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噢,那你是什麼意思?”

盧少安:“我送你回契丹繼承皇位,你繼續同朝廷打仗。”

“為什麼?”

他看了一眼柳筠,“不打為什麼?我朝被爾等欺負了多少年,較於前朝失去了多少土地,被你們殺了多少人。”

“他們那些文官自然可以忘,可我不能忘,若是不打仗那些文官就會慫恿官家議和,朝廷就仍然不重視武將,長此以往拖延下去必出大亂!”

就是要不斷的打仗,朝廷才能意識到沒有武將不行,才會分兵力給武將,才會想起來改革制度。

那麼收復失地才指日可待!

……

*

她們找到秦楠商量的時候,是秦家給秦楠出喪,年邁的父母慟哭幾欲昏厥,弟弟一言不發像是木頭。

這幾個女子同秦楠一樣都是回了家但在家中待不下去的,他們的家庭甚至都不如秦家,秦家父母是真的愛自已的女兒,而她們是被父母拋棄的。

這深深地刺痛了她們的心。

幾個女子一個叫張瑜,一個叫孫嘉禾,還有一個叫李師,“憑什麼!明明該死的不是她們!”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陳勝吳廣當初為何起義,失期法皆斬,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

等死,死國可乎。

人的求生慾望是極其強烈的,主動尋死幾乎是違抗人的繁衍的本性,可人若是被逼上了絕路,寧爭一口氣也不跪著生。

她們找到柳溪商量要重新回來,柳溪知道她們大約是過得不好,她也對朝廷很失望,郡主為她們做的已經夠多了。

自已的仇,要自已報。

當公平正義失序,人類社會建立起來引以為傲所謂的文明便顯得如此可笑,解決方式還是要靠暴力,殘殺。

總有強者認為自已無堅不摧,並且可以憑此恃強凌弱,他踩在腳底下的雜草從未想過有一日能長出藤蔓,纏繞到脖頸上,狠狠地將所謂強者勒死。

永遠不要欺負任何人。

虎兒溝現在一共有四十八個女人,除卻九個年老的,柳溪召集到差不多二十多人,她們很多是連家都沒有,或者是根本就歇掉了回家的心思。

“溪兒,你不用跟我們一起吧?你給我們想主意就好,我要殺了他!”

柳溪看著姐妹們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心痛不已,“不,我和你們一起。”

“啊?為什麼?”

“溪兒,你沒有必要去送死,柳筠對你還不錯,而且……你同我們不一樣。”

柳溪閉了閉眼,只說了句,“我同你們何處不同?”

甚至,她更傻,被騙了這麼多年。

……

沒有人知道這群弱女子是怎麼做到的,就像他們認為地怎麼能覆了天呢?小白兔怎麼敢殺死猛虎,月亮的光輝何時能強過太陽。

後來官府的人趕到,只有一地摔碎的酒罈子,仵作捏了一點下了迷藥,每個男人的脖子上都被劃了一刀,那像是什麼匕首劃出來的,怕死不透狠狠地紮了好多下,氣管都被攪碎,從脖頸鬆弛的皮肉裡往外流。

仵作看完了又對知府耳語,知府神色一變,慌忙掀開他們的染著血的褲子去看,血淋淋的一片,每個男人都喪失了性器。

“她,她們人呢?快去找啊!”

柳溪她們一共有三十一人,不幸的是死了兩個姐妹,她們是為了迷惑這幫男人的,以身試法,卻被暴怒的男人活活打死。

衣襬下方全是鮮紅的血和白色濁液混合的髒汙,頭髮上臉頰上全是幹掉的斑塊,把她們兩人抬出來,她們拿著溼潤的手帕給她們清理乾淨,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官府的人找到她們的時候是在山腳下,她們在上而知府帶著人在下。

“姑娘們,你們是英雄,誅殺了朝廷的亂匪,理應受獎。”

羊死了,才知道補牢了。

大宋亡了,才想起來練兵了。

人家自已把事情解決了,你可來獻殷勤了。

不需要了。

她們截到一部分那些男人的大刀,鐵杵頭,衝著知府大喊,“你們要是趕上來,那就試試!”

這些窩囊廢哪裡敢,方才看到那些男人的死狀都快嚇得魂飛了,眼下不跪下喊姑奶奶就可以了。

“退下去!快點!”

知府只好叫身後的人趕緊退下,看著她們上了山。

“大人,這可怎麼辦啊?”

佔山為王的人成了這幫女人了!

總有莫名自信,忘記那些男人慘狀的,帶了一路兵打算把這些女人弄回來,卻不想十幾個人被火藥炸了個稀碎。

“大人!她們有火藥啊,”

知府也是慌了,他很想現在就跑,可是他本來就沒有帶好這些兵還連累蘭時被貶到了黔州,此刻就是死也要將她們勸回來。

動了官府的人,張瑜跑上來卻有些興奮,“柳溪姐,還是你行,若是不用火藥哪裡能炸死這麼多人。”

不同於張瑜的樂觀,她們這次殺的不只是那些被稱為匪寇的男人,還有官府的人。

“我們該怎麼辦?官府若是派兵我們肯定打不過的。”

“是啊,這山上吃的不多,總有消耗完的一天。”

山下有人圍困,山上物資缺乏。

與其叫他們殺上來,不如自我了斷。

“我只覺得死而無憾!我們不稀罕朝廷那些男人來做我們的救世主,我們的仇自已報了!”

“對啊,就算是死也是光榮,爽!”

柳溪坐在她們中間,面上掛著溫和的笑,“從前只聽哪個哪個起義軍,今日我們也是起義軍,多年後會不會也記錄在史書裡。”

“噢,是我們自已的史書。”

是屬於我們女性的史詩。

那一年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們不要皇帝的年號來記載,而是定下了自已的紀年,是九斤娘娘的誕辰至今多少年。

她們不需要把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上,縱使這個世界對她們如此虧欠如此不公平,強則強,弱則亡。

點燃那把大火的時候,幾天都沒有一點雨,記不清是不是寒食節,知府在山下只見那火勢蔓延,帶著人趕緊要撤退下來,卻發現她們還在上頭。

“救人啊,快去救人啊!”

知府慌忙招呼著士兵擔水滅火,可那火像是有靈性一樣,怎麼撲也撲不滅,反而愈來愈燃燒旺盛,猝然而起,聲勢浩大。

她們是崇拜火的,一把火乾乾淨淨,最好什麼都不要留下,就當她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沒有受過任何苦難。

只要有她們姐妹在一起,黃泉路上也是照應。

“柳溪,我想聽你唱歌。”

濃煙好像並不眯眼,也不嗆嗓子,柳溪如泉水叮咚的聲音清脆有朝氣。

“幾時勝贏天上月。”

“日日出時日日出。”

何時能掌握自已的命運,不受任何人主宰,像天上的月亮那樣,烏雲遮不住,高山擋不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何不將身男兒子,才曰填歸親者名。”

“如今想來哪不氣,錯投紅花無用人。”

“不,錯了錯了。”

“如今想來出了氣,紅花也是有用人。”

……

後來下了雨,溫柔的淅淅瀝瀝的春雨,一夜澆滅了山上的火,知府帶著人上去,除了盛開一片虎兒花什麼都不曾有過。

村裡的瘋女人像個小孩一樣繞著村子跑,口中喊著,“發賣,發賣。”

“我是正妻,我才是正妻!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勾欄樣式狐狸精。”

……

等到柳筠幾日後回來,面對的就是柳於苓跌跌撞撞的跑出來質問,“溪兒死了!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溪兒死了啊!”

“你去幹什麼了?我問你,你去幹什麼了?”

柳筠呆在原地,村落裡溼漉漉的一股土腥味還伴隨著濃烈的燒焦味被雨水沖刷後的炭氣,“娘,你說什麼呢?溪兒不是好好的嗎?”

“她是不是知道了?是不是知道她也是娘買回來的?是不是知道騙了她。”

回想起來,柳筠才發現裡溪兒是有些不對勁,自從從城裡回來,他發瘋似的跑上了山,漫山遍野的虎兒花裡藏著一把柳葉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