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很多人不明白一個道理,站在老百姓的角度上,明明有些官員貪墨受賄,欺壓百姓,聖明的君主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事實卻相反,往往那些直臣,諍臣沒有什麼好下場,仗義執言,為民請命,擔憂社稷朝廷,怎麼還被貶官了呢?怎麼就一生不被重用,甚至於有人還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了呢?

他明明是個好官啊。

老百姓普遍不願意痛恨最高統治者,在他們眼裡聖明的皇帝一定是被奸臣佞臣矇蔽,所以才會屢屢錯誤忠良。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如若真的沒有統治者的默許,他的爪牙能長出來嗎?

於有些統治者來說,一部分百姓不算什麼,只要不造反過得好不好與他有什麼相關。

百姓少吃一口飯他又不會少了一塊肉,百姓死了幾個人而已,又不是死在他面前,反觀稅收少了,皇帝陛下可就過得不開心了。

為官者,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無不處處揣摩皇帝的心思,皇帝不僅決定生死,亦決定榮辱。

葉詔麟是最明白這一套道理的人,想要往上爬必須要猜到趙熠到底在想什麼,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原則算什麼,臉皮又算什麼。

自從同懷淑公主和離之後,京城裡也傳過一陣流言蜚語,說他為了自已往上爬故意陷害懷淑公主。

流言如刀,唾沫似釘,可對於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來說,刀砍不破,釘釘不進,那些無聊的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什麼意思?

葉詔麟深諳沒有證據,說的再好聽也像是嫉妒嘴臉見不得人好潑的髒水,古往今來,哪個成大事之人沒有人背後議論。

這種人可怕就可怕在沒有良知,你無法用道德來譴責他,因為在他心裡他永遠清白乾淨。

和離後的一段時間裡,葉純庵因為喪母過於悲痛,一度精神萎靡不振,葉詔麟原本想借父親的恩蔭為自已在朝中謀利的計劃破滅了。

可是葉詔麟怎麼會放棄呢?

正途是不可能走正途的,葉詔麟將主意打到了自已這副皮囊上,人皆愛色,男女同理。

冬至前幾日,天氣寒冷,京城中卻有不少貴女小姐到城外諏山上的寺廟祈福,葉詔麟特意不飾繁雜,只著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顯得身形如鶴,樸素無華。

兵部尚書家的獨女孫穎雪帶了丫頭來諏山的佛寺燒香拜佛,祈求父母身體健康,自已能覓到如意郎君。

拜完佛從佛寺中出來,瞧見不遠的涼亭裡站著一個人,那人似乎等了許久,神情肅穆,這樣冷的天氣孫穎雪主動叫丫頭去看看。

葉詔麟見魚兒上了鉤,從臺階上下來,端著世家公子的禮儀朝眼前的小姐行禮,“姑娘。”

孫穎雪怎麼會不識得葉詔麟,曾幾何時她也同閨中密友偷偷思慕過此人,“是葉公子啊,天氣寒冷,葉公子在等何人?”

他面帶悲傷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公主殿下的生辰,先前是我不明誤會了殿下,如今屢次想挽回卻不見殿下垂憐。”

“故而,詔麟不敢懇求別的,只求在這佛寺遙望公主,替公主祈福消災。”

那時候趙嫽還住在諏山上的禪心寺,她要是知道葉詔麟在外頭如此利用她這個前妻還裝的深情款款,怕是不顧著多年良好禮儀也要給他兩個嘴巴。

可偏偏裝出來的深情真的有人受,孫穎雪又是那種見不得自已愛慕過的男人受罪之人,心裡早已經暗自責怪懷淑公主不識好歹了。

他都這麼可憐了,你還要怎樣?

“葉公子真乃情深之人,只是天色已晚,公子不要凍壞身子才是。”

葉詔麟搖頭,“多謝姑娘關心,我問過廟裡的師傅,一定要虔心在此處到第二日才可,眼下還有幾個時辰,姑娘慢走。”

他這一番裝模作樣,在孫穎雪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跡,那樣俊美溫柔還如此神情之人,真是世間難得。

……

雖然本朝駙馬官職虛設,沒有太大實際權力,但自從和懷淑公主和離之後,葉詔麟便想了辦法進了樞密院,只是他位置不高。

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憑什麼要同那些寒門考生一般,熬資歷等機會,他如此的優秀就是進中樞之人。

本朝因為亂七八糟的分權,尚書省下設的六部其中兵部同二府中的樞密院有部分權力糾葛,原先兵部掌一些武籍上的人員升遷調動,如今樞密院處處掣肘,兵部處於下風,自是多有怨言。

孫宥當了多年兵部尚書,每回遇到些事情還需要跑到樞密院來商議,更不遑說葉純庵的做派他最看不慣,老是喜歡和稀泥。

前線盧升喜好貪墨,每回報上來的軍費數額巨大,並且總是喜歡提拔自已的親信,一併寫在奏摺上,孫尚書看了之後很是生氣,可葉純庵卻對他說有些人貪些無妨,能打仗就好。

故而兩人之間多有嫌隙。

這日,孫尚書又不情不願的夾著盧將軍報上來的那些門戶子弟,說什麼也萬萬不能再同意了。

誰知還沒進去房內,便聽到樞密使大人暴躁的聲音,隨即被趕出來的竟然是他的兒子,葉詔麟。

葉純庵長子已逝,家中除了葉詔麟還有些妾室所生的孩子,其中老三就一直被葉純庵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葉循禮也是文質彬彬的,勸誡兄長,“二哥,您為何要同爹爹爭執啊?爹爹還在孝期,原本就因為北方戰事吃緊不能回鄉為祖母守孝而鬱鬱寡歡,你何苦同爹爹爭執呢?”

在葉詔麟眼裡,這個弟弟虛偽至極,他從小受盡寵愛,連尚公主這樣的事情都不用他來,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可是那盧升愈發刁蠻,仗沒見打贏一場反而屢屢向朝廷索要軍費,我看他就是別有用心,故意而為。”

此話一出,“剛巧”被站在門外沒有進門的孫尚書聽到,想不到葉純庵還有這樣一個兒子。

一來二往,孫尚書更加發現葉純庵這個兒子談吐不凡,才高八斗,更要緊的是他也不認可葉純庵的好些做法。

雖為人子,葉詔麟卻能很好的將自已偽裝成被迫,汙泥中的白蓮花,看似高潔其實步步都在投其所好。

等到孫尚書要他娶自已女兒的時候,葉詔麟是這樣說的,“下官如何配得上尚書大人的金枝玉葉,良禽擇木而棲,金枝宜室而墜,下官如此身份實在配不上令千金。”

“更不遑說祖母逝世,下官理應盡孝。”

孫尚書對葉詔麟更加高看幾眼,再加上自家女兒多番讚美,他更是覺得自已找到了滄海遺珠,對葉詔麟多番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