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櫻這廂,梅守正一出現,形勢來了個大逆轉。
她原本打算和梅守正一同現身,但轉念一想,若是他在,背後之人必然不會現出原形。
不若她先去打頭陣,看看情況再說。
果真如同她料定的那般,她叔叔夏德貴只是個被推出來的幌子,背後之人是梅富堂。
夏櫻思忖,她之前與梅富堂毫無仇怨,不知他為何要在背後設計她?
梅富堂此刻心中有些焦灼,但還沒完全喪失理智,他環顧眾人,哈哈一笑,道:”哎呀,夏家丫頭,這是誤會,誤會!既然說清了,那就按照契約來吧!
如此,大家都散了吧!”
夏櫻與梅守正四目相對,梅守正對著夏櫻點點頭。
“好。”夏櫻道。
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眾人見無好戲可看,正打算紛紛離去之際。
忽聞一陣尖厲的女聲,“且慢!”
一個穿著緋色細絹對襟衫,扎著妃色白迭裙的婦人,她分開人流闖入了會場。
只見她挽著流雲髻,髮髻間插著一朵細絹堆疊成的大紅色芍藥花。
眉毛畫的長長的,勾著一雙吊梢眉,臉上帶著幾分不正常的潮紅。
來人正是夏櫻的嬸孃,餘娘。
“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來了?”
兩個男人同時發聲,又同時伸手,只是其中一人意識到不妥,忙又縮了回去。
眾人都沒注意,只有夏櫻眼尖,留意到這一幕。
夏德貴一把拉住妻子的手,憐惜道:“你還病著,何苦跑這一趟。”
一旁的梅富堂蹙著眉,掩飾般將雙手背在身後,復又清咳幾聲。
餘娘生怕那人不快,忙甩開夏德貴的手,怒道:”哪裡就這麼嬌弱了,我再不來,你被人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說著,又伸出兩隻紅彤彤纖長的指甲,狠戳夏德貴的額頭。
隨即她轉身,用帕子輕掩鼻子,對著夏櫻道:“櫻丫頭,你叔也想做山貨生意,你不說幫襯著他一點,怎麼還帶頭拆你叔的臺!
要是大哥還在的話,定然不會讓你如此胡作非為的!”
夏櫻一聽餘娘這話,簡直想仰天大笑,不過她也犯不著跟這樣的女人一般見識。
她用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餘娘一遍,而後貼近她的耳邊道:“我若是你,定先藏好自已的狐狸尾巴!”
說吧,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站在一旁的梅富堂一眼。
餘娘被夏櫻那句話,說得有些發虛,但她還是梗著脖子道:“夏櫻,你把話說清楚!”
見夏櫻不理會她,直接拔腿離開。
餘娘被氣極了,忙又向前跨了幾步,想要阻攔夏櫻的去路。
站她身後的梅富堂,眼疾手快,忙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低聲道:“今日算了,又那個姓梅的捕頭護著,我們討不了什麼好!”
餘娘咬碎了銀牙,轉身看了梅富堂一眼,眼角餘光瞄到了蹲在角落裡的梅二狗。
她想起梅富堂跟她說過的梅二狗的事。
當時只做笑話來聽,如今……呵呵……倒也不亞於一件殺人的利器。
她輕撫下被梅富堂拽皺的衣袖,輕笑一聲,朗聲道:“櫻丫頭,你爹孃都不在了,你的親事也該由我們叔嬸做主。
既然你跟二狗已然不清不楚,為了夏家的名聲著想,你們還是早些成親的好。
餘孃的聲音不低,周圍還有四散的村民,他們一聽到這件桃色新聞,紛紛頓住了腳步。
夏櫻也回過頭來,她自嘲一笑,她不是不知餘孃的狠毒,但從沒想過她居然狠毒到如此程度。
夏德貴聽聞此言,內心到底有些不忍,他忙拉住餘娘,怒罵:“你在胡說些什麼!”
餘娘一個胳膊肘甩開夏德貴,薄薄的嘴唇上下方飛,“這事是二狗親口說的,哪還有錯!”
邊說邊剔了蹲在角落中的梅二狗一樣。
他從清河縣監牢放出來後,就回到了桃衝村。
自家房子倒了,就東家蹭蹭,西家住住,當然,大半時間還是住在梅富堂家的角屋中。
他喏喏地站了起來,在眾人目光的逼視下,結結巴巴道“那是……她……她勾引我的!“
夏櫻怒極生笑,男女風月之事,不論過程,結局怎樣,都是女子吃虧。
她一把扯過梅守正,讓他與梅二狗站在一處。
“即使我要勾引,那我也該勾引這樣的!“夏櫻揚了揚被風吹動的髮絲。
她媚眼如絲地望著梅守正。
而後又轉過身來,對著二狗道,“你這樣的,不配!”
眾人紛紛打量著這三人,這時才反應過來,梅捕頭高大俊秀,這櫻丫頭不知何時也出落地如何大方靈秀。
這兩人擱在一處,簡直是一對璧人,養眼得很。
再看看梅二狗,又猥瑣又幹癟,整個人的精氣都像是被酒色給掏幹了,只剩下一副臭皮囊。
把他與這兩人擺在一塊,簡直是格格不入。
現在的夏櫻,又貌美又能幹,幹嘛放著好人不要,要勾引這麼一塊臭抹布呢!
“二狗,你該不會是在發癔症吧……”
“要不就是昨晚的貓尿灌了還沒醒……”
“還勾引你,即使勾引我都不會勾引你……”
村裡年輕的漢子們紛紛打趣梅二狗,一時間葷的素的,全都端了上來。
“夠了!夏櫻!姑娘家要愛惜名節!休要胡說!”梅守正聽著這些風言風語,眉頭蹙得死緊,他出口呵斥道。
夏櫻心裡委屈,剛才他們那樣說她,他都不呵斥,現在她不過才剛說了一句,就被他怒罵了。
想來,定是他不樂意,她將他也扯在這一樁桃色緋聞之中。
夏櫻死死地咬住嘴唇,想哭,但又不願意讓眼淚落下來。
梅守正瞟了一眼,又縮了角落的二狗,冷聲道:“二狗,你當日留在縣衙的口供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若再胡說八道,壞人名節,我定將你帶回縣衙!”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梅二狗連連搖頭,他再也不想回監牢了。
梅守正又緩步行至梅富堂跟前,“富堂叔,我敬重你,畢竟你跟我爹差不多的年紀,但身為里長,處事不公,罔顧王法,私下攛掇村民違法亂紀,此間種種,我必然上報鍾縣官,一切由他來定奪!”
梅富堂聽了梅守正這話,心都停擺了一瞬,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後又想起什麼,忙不迭的爬起來,追在梅守正後面,“賢侄,賢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梅守正不再理睬他。
他又踱步到夏德貴和餘娘面前,看了餘娘一眼,又看了看夏德貴,搖了搖頭,“日後不要再說是夏櫻的叔嬸了。我怕她爹孃會從地底下爬起來找你們。”
而後又對著還未四散的村民道,“我們桃衝村建村百年,村規中說的極為清楚,忠信禮義,廉恥孝仁。答應別人的事情,定然要做到,切莫為了貪圖小利,而失了信義二字。”
梅守正這話說得,極得人心。
身後的耆老們也都摸著花白鬍子,笑眯眯的。
還有那好事的耆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道:“元元,這梅富堂不做里長了,誰來擔這個職務啊?”
這話讓一旁的梅富堂氣得仰倒,他現在還沒被罷免呢,這就有人上趕著要頂替他了。
“這個得看鐘縣官的意思。”梅守正將問題踢給了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