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風清雲朗。

江楠把器材室裡那堆東西拖到了學校附近的泉水邊,打算好好洗刷一番。

卻遇上了村裡最熱心的大媽之一李嫂。

李嫂不過四十左右,卻是個勁瘦身材。

力氣那叫一個大,比有些男人還厲害,和江楠也相識已久。

此時她正蹲在泉邊淋洗衣服,看見江楠拖著一堆東西過來,便走過去幫她拖到了泉水邊,邊洗衣服邊問她這些都是什麼。

江楠簡單說了都是些運動會要用的東西,李嫂聽了卻說起她小時候來。

“那時候我們苦啊,上個一年級就回家幹活了,連自己的名字都還只是剛剛會寫,至於你說的這運動會更是從來沒有過。

年紀到了就嫁了人,又是一直幹活,生孩子,養孩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不過,我們也有自己的樂子,聚幾個婆娘聊聊家長裡短,日子一天天也就這麼過去了,我記得,在我還是姑娘的時候,也愛叫上丫頭們踢毽子,嫁人之後就再也沒踢過了。

好像一直都沒時間做那些。”

江楠看著她一邊用力搓著一件白色毛衣,一邊和自己說著話。

清亮亮的泉水從一個白色塑膠管子裡流出來,流量很大,潑在李嫂洗著的衣服上聲音也大,但李嫂的聲音卻蓋過了泉水。

江楠蹲在邊上拾掇著那些器材,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不由和李嫂所言的情況共情了,

“李嫂聽你這麼說,我倒有個想法,只是不知道校長會不會同意,我想著也許能召集村裡的女人們,在學校裡開一場婦女運動會。就在學校的運動會開完之後,想來會很熱鬧。”

李嫂聽見婦女運動會幾個字,激動地丟了手上的毛衣。

那白色的一團便跌在了泉水裡。李嫂望著江楠張大了嘴巴問她:“江老師,你說的可是真的?若是真的,我啊,這幾天就開始踢毽子,保準到時候拿個第一。”

江楠看著她的樣子也很高興,笑了道:“李嫂,等我去問問校長,說不定他會同意。

或者你們也去找找他,雙管齊下,說不定他就同意了。

我還真想看到你拿個一等獎嘞。”

兩人說著笑著,李嫂洗完了衣服,又幫著江楠,沒幾下就把那些器材洗了個乾乾淨淨。

李嫂回家後沒兩天,全村的女人都知道了江老師要帶他們開一個婦女運動會,全都激動地不行。

整日裡總有人放學後來找江楠,問她是不是真的,江楠點著頭非常肯定的回答了她,說如果拿了名次還會有豐厚的獎品發。

這個回答更是讓女人們集體狂歡,個個一大早起來幹完了活,做好了飯就跑去村委會的廣場上和其他女人們跳跳繩,踢毽子。

也不知他們那裡來的那些,毽子花花綠綠的,大概是用塑膠袋自己做的,雖然材質低劣,卻也十分新鮮漂亮。

一時之間,這個婦女運動會風頭大盛,成了村子裡的重要新聞。

不過沒幾天,有個新媳婦因為參與村委會廣場裡的活動被自己丈夫狠狠罵了一通,村裡其他女人知道了,由李嫂牽頭去了那小媳婦家裡說道了一天。

都是鄉里鄉親,又都是長輩,男人不好反駁,只好乖乖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

“鐵柱啊,你咋個回事?鍛鍊身體這麼好的事情都要反對?你看看你這媳婦,身板子這麼瘦弱,不鍛鍊鍛鍊能行嗎?”

“鐵柱,你也忒不厚道,村裡的女人都去了,你就不讓你媳婦去,那別人不得在後面說你媳婦壞話,說你壞話?”

“就是啊,你媳婦今年才二十,又從外邊村子裡來,你不讓她參加活動,怎麼認識村子裡的女人?到時候你家有個婚喪事都沒個人來幫她,你知道不知道?”

這一句句連珠炮似的聽得那男人頭都大了,

“好好好,鍛鍊身體好啊,李嬸,您就放心吧,她不來我趕著她也得來”。

那之後,男人們都知道了這幫女人的厲害,便再也沒人對這件事指手畫腳。

趙校長聽江楠提出來要開一個婦女運動會,起先是不同意的,搖著頭說這怎麼行。

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

他背了手不由覺得自從這江楠來了之後實在不安分,一個老師就該有個老師的樣,怎麼能跟一群村婦為伍,還要搞什麼婦女運動會,真是前所未聞,怪不得眾人都說這江楠不像個大小姐。

可江楠根本不管他怎麼想,硬是每天去他辦公室裡軟磨硬泡。

之後提出加一筆給學校的建資,這才讓這件事情板上釘釘下來。

江楠從此除了上課,偶爾還回去村委會門前那片廣場過去看看,還買了一些器材給李嬸他們,大家的熱情都很高,看著女人們一張張笑臉,她也十分開心。

不過許久未見過周陽,除了上課,平日裡不常見到她。

江楠想她大概是在準備結婚用的東西,這裡的女人們出嫁要買不少東西作為嫁妝。

有天週六,江楠七點準時醒了,關了鬧鐘要睡回籠覺時,聽見門外周陽大聲喊她起床沒。

江楠起身穿了衣服開了門,卻看見門外的周陽臉色灰黃暗淡,忙叫了她進來問怎麼回事。

周陽也不拘,全全抖落了出來。

原來是她婆家自知道周陽被那楊瘸子曾經騷擾過後,明裡暗裡貶低她。

本來也就忍了,可是兩家商定彩禮時,對方家裡一箇中年男人在飯桌上提起這件事,竟然指責周陽不知檢點,不守婦道。

周陽家的人便和那男人爭了起來,差點動起手,後來便不歡而散了。

之後她那準婆家傳來訊息,說他們要退婚,還說周家人十分野蠻。

氣得周陽媽媽倒在病床上罵了他們兩天,周陽根本沒想到,自己不過說了事實,而且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怎麼也料不到竟會給她自己招來這樣的禍患。

江楠聽完也覺得不可思議,又問她,要和她結婚的那個男人怎麼說。

周陽說他這段時間不在江城,自己也一直沒聯絡上他,不知道他怎麼想。

周陽坐在凳子上,半天后又說:“其實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楊瘸子根本沒能對我做什麼,仔細想來大概是他們那邊嫌我家要的彩禮太高,想要壓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