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擱現在,可能才剛上高中。

這樣一個,還是孩子的年紀,在那個時代,就經歷了被家人賣,被老頭侮辱,被勒死,被扔亂葬崗等一系列事情。

也難怪,她會成為一個大鬼,就連沾染了她氣息的古床,也跟著成怪作祟。

如今,她已經徹底融入了葉知卿的身體裡,獲取了葉知卿的記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獲得了重生。

接下來,我該怎麼面對她,這是個難題。

首先,她已經是個‘人’了,即便我把她從葉知卿的身體裡驅逐出來,葉知卿不可能再復活。

其次,這種能奪舍的大鬼,要想剷除也不容易。

如今我成為了她的‘丈夫’,這個角色,我能扮演多久?

一直扮演下去?如果沒有那段和她腐爛的舌頭接吻的經歷也就算了,有了那段經歷,我這心理陰影太嚴重了。

如果讓我餘生一直扮演下去,還不如要我的命呢。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我想脫身,但她沒有讓我走的意思。

好在這時,我手機響了,是謝驚蟄給我打來的電話。

我當著她的面接通,電話那頭傳來謝驚蟄詢問的聲音:“趙星告訴我了,你那邊什麼情況?”

葉知卿目光看向我,溫柔的目光中,霎時間閃過一絲冰冷。

我心中一驚:“嗯,沒事,我目前一切都好。”

謝驚蟄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是意識到了什麼,便道:“今晚回來嗎?”

我看向葉知卿,從她變的冷漠的神情上,我得到了答案,只能硬著頭皮道:“今晚不回事務所了,我在家呢。”

“家?”謝驚蟄聲調輕揚。

他當然知道我沒有家,我的家現在就在事務所。

“嗯,我媳婦兒,她的家就是我的家嘛……知卿,你說對嗎?”

葉知卿冷漠的神情,瞬間一百八十度轉變,點頭輕笑。

這一來一往的對話間,我已經將比較重要的資訊透露給老謝了,他不是個蠢人,那頭頓了頓就道:“明天還能正常來上班嗎?”

我道:“這得問問我媳婦兒,我答應要帶她去看海。”

葉知卿衝我搖頭,意思是讓我不要上班。

於是我改口:“明天跟你請個假。我打算帶她去海邊,一會兒就訂最早的一班高鐵,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人多的地方她不喜歡,我帶她去人少的海域露營。”

說話間,我眼角的餘光觀察著葉知卿的動靜。

這一番話,我幾乎把時間和地點都告訴謝驚蟄了,說的比較隱晦,他是肯定能明白的,但不知道葉知卿能不能聽懂。

不過,很顯然,裝著二九靈魂的葉知卿,腦子似乎沒那麼靈光了。

她大概沒有聽出其中的埋伏,聞言很滿意的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喜悅又溫柔。

我的心臟瞬間又被丘位元射中了,不得不強迫自己,再次回憶了一遍和腐屍接吻的感覺。

很好,清醒了。

我們這種戀愛腦,就是得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誤入歧途。

電話裡,謝驚蟄嗯了一聲,平靜道:“好,那祝你們玩的愉快。”

掛了電話,葉知卿溫柔的看著我:“明天真的去看海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當然,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

她笑了笑,忽然道:“該休息了。”

“……呃,是的,休息吧。”

一個小時後,洗漱完畢的我和她躺在了床上。

我覺得自己此刻更像一具屍體,一動不敢動。

房間裡只亮了一盞光線微弱的睡眠燈。

這個時間點,晚上一般要開空調,但葉知卿畢竟被大鬼佔據這軀殼,她身體的溫度非常低。

黑暗中,她朝我貼了過來,面板冰冷。

我頭皮發麻,正要說什麼,她開口道:“你會嫌棄我嗎?”

嫌棄?什麼嫌棄?我感覺這可能又是一道送命題,於是,雖然聽不懂,我還是立刻道:“怎麼會嫌棄呢。”

她道:“我的身子不乾淨了,那個老頭子……”

我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於是連忙道:“這……話不能這麼說,乾不乾淨,在於人心,不在於身體。即便真有什麼錯,也是那個時代的錯,是那個老東西的錯,關你什麼事?二九,你不要多想,睡吧。”

她沒吭聲,又朝我貼進了一些。

真冷。

大夏天裡,我打了個哆嗦,強忍著退開的衝動,

她湊近了,輕聲道:“那你怎麼不碰我呢?我們不是夫妻嗎?”

我去!

硬著頭皮,我道:“我累了,我不行。”

真男人,敢於承認!

黑暗中,她沉默片刻,才幽幽道:“你就是嫌棄我。”

這話咋說的?

讓我打架,我可以;讓我跟姑娘聊天,我實在是……

於是,我只能笨嘴拙舌的解釋:“怎麼會呢,就是、就是明天咱們要早起呢不是?而且就算是夫妻,也不是非得……我的意思是,不是非得今天晚上是不是?咱們換個日子哈。”

很顯然,我這番解釋並沒有什麼用,作為一隻鬼,即便有思維,跟正常人也是不一樣的。

她直接趴到了我胸前,像一條蛇似的,昏暗的光線中,她頂著葉知卿那張清冷美麗的臉龐,就這麼靠在我胸口,真是極具殺傷力。

我呼吸急促:“媳、媳婦兒……咱這、這是做什麼,明天要早起呢。我是個人類,純純的人類,我真是累的不行,全身哪哪兒都不行。”

昏黃的光線中,她視線鬼魅,似乎帶著濃濃的幽怨:“我不信,你就是嫌棄我。”

我腦袋快炸裂了:“非得這樣?”

她不說話,但沒開空調的房間,溫度驟然下降,估計降了得有十度。

我打了個哆嗦,一咬牙,心說總比白天的腐屍好吧?好歹這具殼子是人的殼子!

一咬牙,一閉眼,我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湊了上去。

雙唇相貼,觸感冰冷,好像是一塊被凍過的生肉。

我正要繼續,卻發現身下的人顫抖起來,極其恐懼的模樣。

我愣了一下,微微起身,看向她。

她聲音發顫:“你、你怎麼不繼續呀……”

我這咋繼續?抹了把臉,我冷靜下來,思索間,隱約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二九是兩百多年前的女鬼,腦子裡保留著當時的規則。

她要完成執念,就要按照那套規則辦事,但同時,她內心又隱藏著生前的恐懼。

合著,我是怎麼做都不對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