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從樹根底部的位置出現,幾乎是頃刻間就轟然而起,直接包裹住了整棵大樹。

樹上頓時傳出懷虛的慘叫聲。

黑焰並沒有熱度,相反,它火勢越旺,周圍越冷,四下的氣溫,彷彿瞬間下降了二十度。

身邊的老陳隨著喘息,眉毛上迅速結了一層霜。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感到詭域裡的邪氣和陰氣,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很明顯,懷虛受到黑焰攻擊,快穩不住這個空間了。

老古追蹤了兩年都沒有幹掉古槐,反而讓它越來越強大,可如今玄嘯一出手,似乎就將古槐逼到絕境了?

而這樣恐怖的存在,居然寄居在我身上……

大約一分鐘的功夫,隨著黑焰的升騰和古槐的慘叫,整個詭域空間都開始震動起來。

“詭域要塌了……”

我話音剛落,前方的黑焰猛地一收,周圍的邪氣在這瞬間盡數消散。

玄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中。

居民樓裡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詭域……消失了?

古槐呢?被幹掉了?

目光一轉,我看見玄嘯手中握了一截大約半米長的黑色樹幹,像個燒火棍似的。

我正想開口詢問那是什麼,玄嘯忽然看向我,抬手一拋,直接將那燒火棍拋了過來。

我下意識接住,這玩意兒觸手冰冷,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不等我有心思研究,周圍的居民樓裡就開始傳來大量的尖叫聲。

從詭域裡出來的居民,將要面對現實了。

我眉頭一皺,摸出手機迅速聯絡了趙星。

電話裡,我將現場的情況說明完畢,趙星那頭迅速反應:“好,我們立刻派人過去善後!所以……那個千年邪靈,已經被你降服了?”

我自然不會說真話,畢竟詭案組是個很古怪的組織,下面還有專門研究詭物和鑑詭師力量的科研組織。

要是讓詭案組的人,知道我身體裡有個這麼強大的存在,天知道我會不會被盯上,成為他們窺視的小白鼠。

於是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不是我降服的,我可沒有那個本事。是突然出現的一股奇怪力量,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能就是當初導致古槐變異的力量?這個你們自己去查,還是先找人善後吧,不然傳出去,人心惶惶,得鬧出亂子來。”

趙星剛參加工作,真是相當好忽悠,我說什麼他都信了,一個勁兒跟我道辛苦。

我掛了電話,就見玄嘯忽然抬手,然後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一直站在我身邊的老陳,整個人如遭雷擊,神情頓時變的僵硬。

緊接著,他開始如同一個機器人般,朝著廢品站的方向而去。

“我抹去了他關於我的記憶。”

玄嘯開口就是暴擊。

我目瞪口呆:“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

抹去老陳這部分記憶,確實保險許多,但他能隨便抹去老陳的記憶,是不是意味著,也可以隨便抹去我的記憶?

這有點兒恐怖了。

“我無所不能。”他道。

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我可能會抬個槓,但這話出自玄嘯之口,我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反駁。

手裡冰冷的觸感提醒了我,於是我舉著燒火棍:“這是什麼?”

他道:“懷虛。”

我道:“它死了?”

玄嘯道;“沒死,留著給你玩兒吧。”

“啊?”他這話差點兒沒把我嚇死,看了看手中的‘燒火棍’:這怎麼玩兒?我玩它做什麼?

像是知道我的想法,玄嘯提醒我,讓我心神合一,渡些精氣試試。

這不難,於是我試了試,瞬間便‘看見’手裡的燒火棍,似乎成了一座囚籠。

而囚籠之中,無數的黑焰形成了鎖鏈,將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束縛著。

黑焰竄動,那個‘我’渾身顫抖,神色因為痛苦而扭曲著。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窺探,它突然看向我,我腦海中聽到了它的嘶吼:放我出去……

我被那痛苦的嘶吼聲嚇了一跳,精神一鬆,眼前便又只能看見燒火棍了。

“這……它現在算是個什麼情況?被關押在這棍子裡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誅滅它了……”

玄嘯淡淡道:“若我生前,誅滅它自然容易,現在我是魂體,無法徹底剷除它,只能困著。你們鑑詭師有一門秘術,謂之‘煉詭’,你可以慢慢煉化它,收為己用。”

我心裡咯噔一下。

煉詭我當然知道,這屬於秘術範疇,這種術法比較邪門兒,鑑詭師可以用煉詭之法,將捕捉的詭物給煉化。

這個煉化的過程,無異於將詭物火燒油炸,抽筋拔骨,痛苦難當。

而被煉化的詭物,最後就能成為鑑詭師的另類‘武器’。

這種煉詭的方法相當殘忍,在鑑詭行裡,已經屬於邪術的範疇了。

但凡煉詭的鑑詭師,都會為人所不齒。

詭物越是強大,煉出來後就越是恐怖。

像古槐這樣的千年邪靈,如今被困住,我要是煉化了它,那豈不是……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裡打轉,竟然隱隱生出些衝動來。

我入行時間太晚,這點修為實在不夠看,稍微遇到厲害點的詭物,就要吃虧。

如果我能使用古槐的力量,那對我的實力提升,絕對大有幫助。

思索間,玄嘯卻突然長舒一口氣,抬頭看天。

今晚恰好是十五,天上一輪月正圓。

他負手而立,白袍黑髮被夜風吹起,古拙的面容上露出的神情,讓人琢磨不透。

“一百二十年了。”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悠遠:“我終於能再看見這輪月亮。我在巫山深處,修煉了一千五百七十三年,化龍之際,被你家那位祖先斬殺,千年道行,毀於一旦。”

我靜靜聽著,不知道玄嘯現在提起這個是為了什麼。

“我雖身死,一點真靈不滅,從此便寄身於你們洛家後人的魂魄之中。”

我小心翼翼接話:“我們洛家的男性後代,除非成為鑑詭師,否則都活不過二十五歲,這是天譴。老天爺懲罰了我們,也是對您的補償吧。”

我們家的家譜,在八十年前,就變為了女性家譜,因為男丁全滅,只有女性後代生下的女性,能一直傳承下去。

這個過程中,女性祖先們,自然也生了不少男丁,但成為鑑詭師,需要有感應地氣的天賦,所以並不是想成為鑑詭師,就可以幹這行的。

玄嘯依舊看著天上的明月,似乎在回憶什麼。

或許他是想起了巫山深處的雲霧?

或許是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場殞命?

在我說完後,玄嘯淡淡道:“想擺脫天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