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抬頭。

男人身形優越,冷白如玉,眉目精緻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疏涼感,薄唇殷紅,下頷線比她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正巧,他對上盛意的目光。眼瞼下垂,更透出幾分涼薄。

“死了?”

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怪好聽的。

在和她說話?

盛意沒覺著那冷意是對自己來的,眨眨眼:“啊,我就……打個比方。”

她補充:“但合格的前男友就要像死了一樣,他可能就這一點表現得不錯。”

商知閒輕扯唇角:“是嗎。”

莫名的,盛意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裡發慌。

說話也不那麼堅定了。

“是、是吧。”

商知閒投向她的目光深了幾分,隱約含有幾分嘲意。

“那合格的前女友是不是也該如此?不要再出現在對方的生活裡?”

盛意字斟句酌地說:“理論上是,但我本人比較偏心,比如說如果是我這樣的大美人的話,適當得寸進尺也是值得原諒的。”

秦樹在一旁大氣不敢喘。

就算是事實,但你在大老闆面前誇自己是大美人真的合適嗎??

商知閒重複:“值得原諒?”

他再次回憶到七年前的深秋。

前幾天剛下了幾場暴雨,淋得路邊植物病懨懨的,毫無生氣。他為了幾個電話忙音,跨越千百公里去找她。

那天的風凍得刺骨,他走得急,忘記穿外套,冷風像刀子一樣割在他身上。

見到人,得到的第一句是:“我們分手吧。”

天色灰濛濛,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路燈一閃一閃,她站在陰暗裡,不帶情緒地說:“好好的大少爺,現在鬧著和家裡決裂跑去打電競,那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反正咱們沒交往多久,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當初是她提的好聚好散,既然已經消失了七年,那就不要再出現。

現在又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

做給誰看。

雖然話題跑得有點奇怪,但大老闆願意和她“閒聊”,盛意覺得自己不是沒有機會。

她撩了撩髮絲,目若蓮花,波光流轉,自帶三分勾人媚意。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呵。”

商知閒扔下一個字,轉頭就走了,沒給她一個眼神。

“……”

沒禮貌!

你清高!你了不起!

盛意對他的熱情登時澆滅大半。

國外的男人多數熱情,盛意被圍繞慣了,回國的頭次動心,看上的竟然是個大冰塊。

她撇嘴,男人而已,多的是。

又不是非他不可。

自商知閒出現,培訓室內變得鴉雀無聲。

待他走了,大家才恢復些生氣。

“這就是商氏集團的商總?氣場好強啊。”

“我動都不敢動……”

“這種男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勾搭的吧。”

秦樹走到最前面,“咳咳,安靜,咱們聚集到這裡,主要是為了為公司培訓人才,你們當中都是從成百上千的人裡挑出的最具潛力的主播……”

上午的培訓總共兩個半小時。

盛意百無聊賴,感覺在上理論知識課。

中途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宣佈休息時,盛意抿住唇,臉色微微發白。

早上沒吃飯,好餓。

昨晚沒睡好,頭痛。

車禍留給她的後遺症除了失憶,還伴隨著間歇性頭疼。

尤其是前兩年她與同學合開遊戲工作室,忙起來根本沒時間睡覺,最嚴重的那次她在工作室暈倒。

自那後,醫生給她的建議是在電腦前不要超過六個小時,她就只能拿了錢退出,休息一段時間回國。

她昨天手感好,多打了會兒,睡晚了,頭又開始疼。

盛意翻了翻包,早上走得急,藥忘記帶了。

倒黴!

向秦樹問了洗手間的位置,盛意拖著殘破的身軀過去,爭取捱過上午,下午請假回去。

冰冷的水流在手心,勉強讓她意識清醒。

關了水,盛意轉身,倏然頓住。

男人靠在洗手間外的走廊,來時悄無聲息,周身氣息冷漠晦澀,手裡把玩著一個打火機,外國牌子,價格昂貴。

“啪嗒”一聲,火光燃起。

盛意一時過去也不是,站這兒更不對。

不等她做什麼,不遠處走來一名高跟紅唇的女人,巧笑嫣然地與他搭話。

也是,豪門總裁,即使單身也不缺女人。

盛意登時沒了興致,大腦陣陣抽痛,她微微蹙眉,碰巧與商知閒對上視線。

只一眼,她就挪開了。

盛意就要從旁邊過去,餘光瞥到那女人裝腔作勢地要往男人懷裡倒。

她沒忍住,笑出一聲。

多少世紀了還用這種爛招數。

當然,那女人有幾分姿色,要是對方來者不拒或憐香惜玉,說不定真能成事。

可惜商知閒顯然不憐惜,皺了皺眉,躲開了。

並且聽到她的那聲笑,抬眸睨過來。

盛意:“……”

她不是故意的。

笑那一聲牽動神經,更疼了,疼得她頭昏眼花。

盛意忍住疼痛,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從他身邊路過,在那一刻,她眼前一花,身子往旁邊倒去。

“……”要!不!要!這!麼!狗!血!

盛意短暫眩暈幾秒,本著他躲就躲,大不了摔地上的念頭放棄掙扎。

下一秒。

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她跌入一個帶著淡淡冷香的懷抱。

商知閒低眸盯著懷裡的人,臉色比別人蒼白,長睫無意識地顫動,照片上的美豔減少,反倒增添不少漂亮的脆弱感。

與幾年前大相庭徑。

盛意在他懷裡冷卻幾秒,等那陣眩暈感過去,顫抖著睫毛睜眼。

入目是男人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性感而禁慾。她抵在他寬闊的胸膛,西裝紐扣硌著她,感受著屬於成年男性的溫度。

與夢裡的溫度重合。

頂上傳來意味深長的嗓音:“故技重施?”

“沒……就,天昏地暗。”

盛意閉了閉眼,小聲道:“謝謝。”

她的聲音微弱,輕到似乎只有她能聽見。

果然,商知閒淡聲問:“你說什麼。”

“我……”

盛意意識到自己還在他懷裡,撐著想要起身,他像只是搭了把手,很快就鬆開了。

“我說,謝謝。”

腦袋還有點暈,盛意一手撐著牆,渾身泛軟。

下次再不吃早飯出門她就是狗。

商知閒沒說話,盛意覺得可能光謝謝不夠,補上笑臉:“感謝商總沒有像對剛才那個女人一樣對我,讓我避免摔個狗吃屎的命運,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不用。”商知閒拍了拍袖口,目光投向她,“我習慣了。”

他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投懷送抱是沒用的”。

盛意的自尊心受到打擊,好脾氣地開口:“您剛才躲得挺熟練,怎麼偏偏扶我?”

商知閒言簡意賅:“手滑。”

“況且,我更要問你,為什麼偏往我這兒倒。”

你以為她想啊!

盛意頭疼得止不住,沒工夫和他耗,皮笑肉不笑:“腳滑。”

她舔了舔唇,口紅快要被她舔乾淨。

“如果商總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盛意慢慢扶著牆往培訓室走,沒走幾步,後面傳來一聲:

“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