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君始終在盯著江南那邊的訊息。
轉眼兩個月過去,訊息遞過來幾次,全是有關聶離風在暗處籌謀吞併江南商賈店鋪的。
他躲在暗處,推了別人在前頭出面,做得十分隱晦。
當日他藉口說家中出事,留下陶萬金在清麗,早早便獨自返回江南。
那段時間裡,就是在緊鑼密鼓的實施此事。
陶萬金是江南商會的龍頭,趁著他遠在清麗訊息閉塞之時,聶離風扶持的人已經摸到了商會門檻兒。
等陶萬金回去後,那人甚至早同商會幾位有位份的商賈私底下打過交道。
“他不去腳踏實地的經營自己的生意,反倒躲在暗處謀奪別家產業,將江南商會攪和起渾水,恨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這般急功近利,實在不像他過往作風,書香世宗自詡清高的聶宗子,竟像是變了個人。”
尹延君食指輕叩,蹙了蹙眉。
還不知道自己那位老岳丈,有沒有和聶離風在暗處交鋒過。
老岳丈盤踞江南郡多年,聶離風初摸商道,想來應該在他手裡討不到好。
尹二先生不知他所想,見他皺眉沉思,以為他是擔心江南府的立場動搖。
畢竟盛京城如今暗潮洶湧動盪不寧,他有所猜測顧慮,也是應該。
“你是擔心聶離風私下與皇室勾結,被金氏皇族推波助瀾,在這般行事作風大變?”
尹延君篤定,“勢必得有什麼緣故,催動他這番轉變。”
“興許同你那夫人與陶萬金相認有關呢?”
尹延君默了默,也不否認他懷疑過這等可能。
尹二先生看著他,下頜輕搖,“世人皆知活財神陶萬金唯有一個獨女,他本就攥著江南郡的財力,又不是個安守本分的人,江南府防著他也在情理中,不然聶宗子不會暗中另謀財路,如今他那獨女嫁到清麗來,江南府的人並不愚鈍,你能打算到的,他們自然也能。”
“擔心陶萬金哪日突然遷離江南郡,撤走滔天財富,聶離風想暗中儘量卷噬些財氣收入囊中,減弱損失,也在合常理。”
“那雖是你的岳丈,你私心裡略有偏頗,自是應該,但也別將任何人想到太複雜了。”
“江南府有江南府的清傲,我看聶離風竟然費力的走了商道這一路,大約也是抵住了入仕高升的誘惑。”
“你這趟去盛京城,倒是可以先從那邊下手,細細摸索一番,看看兩邊是不是真有齷齪。”
“防人之心不可無,也沒錯。”
他說的話,尹延君自是也心裡明白。
不過是從素來睿智端穩的叔父這裡得到了與他心思一致的答案,他反倒更踏實了些。
尹延君點點頭,“叔父說的是,我會在盛京城暗中查訪一番。”
兩人商議完,便先後腳離開了外書房。
尹延君直接回了主院。
陶邀意外於他竟然在午膳前這麼早就回來,忙從西廂房出來回到主屋。
一進門,便見他穩穩當當坐在圍椅間喝茶,一派閒適的樣子。
她走上前,“今日不忙嗎?不是說快秋收了?”
明明前些日還忙的腳不沾地,不是百日宴,他還不一定能歇個閒。
“忙的,坐下來說。”
他擱下茶盞,衝她張開懷抱,一副讓她去他懷裡的架勢。
陶邀怪異地瞪他一眼,自己坐到了另一旁的圍椅間,嘴裡小聲嘀咕。
“做什麼?青天白日的,再讓人闖進來看見...”
這可是外室,又不是在屋裡關起門來。
尹延君見她不隨自己意,悻悻放下手臂,雙手搭在膝頭緩聲開口。
“我回來同夫人商量這事,盛京城那邊又來了書信,金氏皇帝舊疾復發,我怕是得過去一趟。”
陶邀擰眉,“又去?這都要趕上半年一趟了。”
尹延君發笑,“原先也是一年一趟。”
陶邀撇撇嘴,“偏選這個時候,清麗正值秋收,每年最忙碌時,宗主可真是忠義之人,拋下自家的事,跋山涉水去給皇帝醫治舊疾。”
尹延君牽唇搖了搖頭。
“我已經同叔父商議過,他會留在府裡坐鎮,盛京城那邊,那人是皇帝一日,這面子我便要賣,夫人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不去太久。”
“這話誰說得準...”
她暗自咕噥皺鼻子的樣子,落在尹延君眼裡,只覺得有些嬌氣可愛。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在她面側捏了一把。
“別鬧,你知我也捨不得你。”
陶邀歪頭躲開,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臉,側了側身嗔瞪他。
尹延君眼梢柔和,“可是特地騰出半日空閒陪陪你,別拿嬌氣我,倒不如過來好好抱抱我,這一去,可是許多日子見不著。”
陶邀當即看了眼堂外,起身過去扯住他衣袖,將人往裡屋拉。
尹延君眉眼間笑意漸深,由她扯著,跟著她腳步進了裡屋。
房門自內推上,小夫妻低輕溫喃的蜜語全都捂在了屋裡。
穀雨端著剛燉好的的消暑湯進來,見外室裡空無一人,下意識便往裡屋走去。
剛踏進內廊,便聽到急聲隱晦細碎的哼唧聲,曖昧綿綿,還有耳鬢廝磨時的嬌語。
這動靜她太熟悉了,當即就漲紅了臉,端著手裡托盤上的湯盅,轉身馬不停蹄地走出了堂屋。
齊麟正要來稟事,人剛立到廊下,還沒等出聲,就被慌慌張張衝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他腳被踩了,不得已退後半步,擰眉‘喂’了一聲。
穀雨驚的低呼,手忙腳亂扶住托盤裡歪斜的湯盅,湯水灑出來,淌了她滿袖子,還滴答到裙裾上。
她慌忙抬眼,氣音兒急促,“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瞧見...”
齊麟看她滿臉通紅又慌亂狼狽的樣子,下意識蹙了蹙眉。
“做事毛手毛腳,以後看著些人。”
虧得那湯不燙,不然豈不是得遭殃了?
穀雨嚥了口口水,連忙垂下眼,胡亂點了點頭,端著手裡托盤腳下抹油的溜了。
齊麟搖搖頭,低頭看了眼腳面上那半個腳印兒,一時無語。
心說,個子不大,力氣倒不小,踩得他腳趾頭疼。
站在原地跺腳緩了緩,他嘆了口氣,正要揚聲稟話,卻見方才還慌慌張張溜走的人,這會兒又端著托盤溜了折了回來。
穀雨立在廊道拐彎處,一手端著托盤,一手給他比劃著示意。
齊麟,“......”
穀雨跺了下腳,紅著臉指了指裡屋,又擺手示意他別出聲,讓他先走。
她比劃了半天,齊麟才明白。
再結合她先前慌里慌張紅著臉從屋裡出來的樣子,後知後覺想到了什麼。
齊麟抿唇,抬頭看了眼正當中空的烈日。
默了默,衝穀雨點了下頭,面無表情地下了臺階走了。
穀雨立在廊道拐彎處,目送他黑衣高大的身形走出院子,悄然鬆了口氣。
想著自己剛才撞到人家懷裡,還搞得那麼狼狽出醜。
她臉色瞬間又紅了,連忙收斂心裡,扭頭奔去了小廚房,吩咐人燒熱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