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邀挑著首飾嗯了一聲,隨口回她。

“春迎今日歇了,她成親也有數月,如今有了身孕,月份淺得養著,這三個人就將自己的假都騰給了她,好讓她養好肚子裡的胎,她如今進府來的伺候的日子少。”

尹明霜笑了聲,“這可真是姐妹情深的,不過我記得,主院裡原先還有兩個臉兒熟的丫鬟。”

陶邀握著金釵的手頓了頓,回頭去看她,直言道。

“謹綿和紫菱嗎?謹綿犯了事兒,被老夫人處死了,紫菱給三弟要去了,你今兒該不會為紫菱來的?”

話都聊到這兒了,尹明霜淺淺嘆了口氣,看了眼左右。

陶邀搖搖頭,示意錦俏幾個先出去。

屋裡只剩姑嫂兩個,尹明霜這才開了口。

“我這趟回來,除卻看看大嫂和孩子,還有件事兒,是想將我小姑子王琤琤和延修的親事給他敲定了。”

陶邀也沒打斷她,轉過頭去,對著妝鏡將金釵簪進發髻間,又輕輕扶穩。

“不瞞大嫂說,延修那性子,大嫂您也知道,那就是塊兒三九寒冰,琤琤為這事在這邊兜裡多久,愣是撬不開他的嘴,她倒是和延疏能說到一起去。”

“我又去問延疏,他卻以自己如今有個通房做藉口...”

陶邀難掩驚訝,回頭看她。

“你又去問三弟了?”

尹明霜被她打斷,對上她滿臉詫異不解,臉上神情也有些尷尬。

“我...我就是同琤琤聊了幾句,然後就去找三弟探探口風....”

陶邀好笑地搖頭,隨即自梳妝櫃前站起身,踱步到矮榻另一頭坐下。

“我說你,這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何況這一頭是你的小姑子,一頭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麼還任他們挑來揀去的胡鬧?”

“我...”

“你是一片好心,替他們著急,可你想沒想過,四弟本就對王四姑娘沒那個心,你又要把她去說給三弟,那原本是給四弟說的親事,換到了自己身上,三弟能接受才怪。”

“你這麼一來,三弟四弟怕是更不會松這個口了。”

“我看啊,你這趟回去,還是將你小姑子帶走吧,也別耽誤了人家姑娘。”

尹明霜被她一番話堵得,話都接不上了。

“我,我這也是關心則亂,琤琤是個好姑娘,親事也是好親事,不然我不能費這門心思說給親弟弟。”

陶邀撿起手邊兒團扇輕輕扇風,聞言跟著點頭。

“不錯,是個好姑娘,也是門好親事,可你說得好,他們不是不想要嗎?你要硬逼,也是逼出一對怨偶,到時候你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

尹明霜怔怔的,到從沒想過會逼出一對怨偶的可能。

兩邊兒都是她覺得好的親人,哪能就成怨偶呢?

陶邀看她一眼,見她還有些懵似的,不禁彎了彎唇,柔聲緩語道。

“這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天底下因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而被撮合成的親事,最後夫妻間如履薄冰毫無情誼的,還少嗎?”

“別說外人覺得好不好,那便是自己親自挑的良人,婚後都可能天長地久,磨成仇。”

“男女情誼這種事兒,最忌諱一個外人摻和,你跟他們再親,再是真心待他們好,也沒法兒替他們過日子去。”

“王四姑娘啊,是個有主意又性情跳脫的女子,有點子頑劣野性在身上。”

“三弟四弟呢,又不愛拘束,喜歡遊山玩水。”

“你要讓他們結伴出去雲遊,那倒是挺快樂的事,但要非得逼成眷侶,我看,真難。”

她頓了頓,又看向尹明霜。

“你就別管了,感情的事,就讓他們隨性去吧,緣分到了,自然會終成眷戀的。”

尹明霜聽她一番掏心掏肺的話,直覺自己像是被長輩點化了一番似的。

她怔愣了半晌,看著陶邀,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比我還小上數歲,還要端個過來人的樣子勸我,我的大嫂,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

陶邀哭笑不得,“我是看你懷著孕,還著急上火,有心開解你一下,這些大道理,誰人不知曉?換個人勸你,一樣能說的出來。”

尹明霜笑了一會兒,少頃,臉上笑意漸漸收斂,喃聲自語。

“我嫁得太遠,鞭長莫及,不太顧得上管束他們倆了,倒是還要叫大哥和大嫂多費心。”

百日宴已過,她是出嫁女,也沒有理由在清麗府待多久。

婚事若是敲不定,王琤琤到時候自然也該同她們一起離開。

這一走,下次再見兩個弟弟,就不知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她頓了頓,傾身握住陶邀的手,“大嫂,你知道,老夫人不管我們的,有些事,我也只能厚著臉皮託付給大哥大嫂,這是我今日過來的目的。”

不用她說,陶邀就已經明悟了。

她笑了笑,輕拍尹明霜手背,“你放心,不用你託付,同族血脈同氣連枝,宗主那人你還不知道?你不說話,他也是要看顧幾個弟弟的。”

尹明霜苦笑點頭,“我知道大哥待我們好,就是他日理萬機,而且有些事,離不開婦道人家的細膩心思,還是要謝大嫂費心。”

陶邀嗔瞪她一眼,“不要謝我,誰讓我是宗主夫人,是長嫂?長嫂如母,我定把你們一個個當自己孩子愛護,絕不虧待啊。”

尹明霜撲哧失笑。

陶邀繃不住,也笑了兩聲。

“你說得對,宗主需要費心的事太多,他很愛惜羽翼,一定是盼著幾個兄弟都上進榮光,竭力替他分擔,對於三弟四弟的事,他不比你掛心的少。”

“你就安心回你的故淵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回頭兩個兄弟成婚大喜,自然少不了知會你。”

安撫了尹明霜一通。

等她離開時,陶邀又親自將人送出院門外,而後便回了西廂房去陪兩個孩子。

而此時的外書房裡,尹延君同尹二先生叔侄倆,正再私下議事。

尹二先生合上手裡書信,神容溫淡嘆了一聲,看向坐在書案後的尹延君。

“我原本是想,等王宗子一行離開時,同簫矢一路隨他們結伴回故淵。”

尹延君忙問,“叔父又要離開?可是故淵那邊...”

沒等他問完,尹二先生輕輕搖頭,“沒什麼要緊事,不過是上次替簫家家主醫治過後,也時隔許久,該回去替他看看身體恢復的如何。”

他頓了頓,眼眸溫和看著尹延君,“這件事不要緊,正值秋收之際,你這時候離開,清麗的確需要有人主持大局,等你從盛京城回來後,我再啟程趕往故淵也一樣。”

尹延君微微頷首,“那就勞煩叔父,替我坐鎮清麗。”

也不是頭一次了,尹二先生輕擺了擺手。

尹延君指腹微捻,雙指合併壓住桌上另一封書信,褐瞳暗晦沉言。

“那叔父如何看待,江南的這樁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