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倆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地拌著嘴。

這會兒消停下來,才發覺杜汐和齊媽媽正悄無聲息地在一旁打量著,表情掩不住詫異和複雜。

陶邀彎眉一笑,提醒無所適從地杜汐。

“五弟妹,你快嚐嚐,真的不錯。”

杜汐啊了一聲,回過神,連忙扯出抹笑。

跟著低頭嚐了口湯,而後十分給面子的誇讚錦俏的廚藝。

齊媽媽左右看了看三人,心裡覺得這位夫人真是平易近人。

日後五奶奶同她應該能和睦相處。

而後,也不自覺在心裡抬高了錦俏的身價。

想著日後見了這位錦俏姑娘,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

屋裡膳桌剛收拾乾淨,那些族親妯娌便相攜而來。

一進門,瞧見陶邀在,眾人對視一眼,紛紛笑著調侃。

“我就說,方才怎麼哪裡都尋不到夫人,合著夫人這是在五奶奶這兒多清閒呢。”

她們原本就是想要請陶邀帶著她們一起過來的,誰知道,人家都已經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一會兒了。

陶邀也沒在意這句調侃裡有幾分酸味兒。

她莞爾接話,“我可是受老夫人和五弟的重託,來陪陪五弟妹的,看你們都在宴桌上吃著,自然就沒過去打擾,想著等一會兒,你們也該來了。”

眾妯娌聞言笑了笑,順話也接的討巧。

“還得是夫人,惦記著五奶奶,怕是方才都沒好好用些吃食吧?”

“是啊,這天不亮就忙到了現在,不如夫人先回去歇歇,五奶奶這兒有我們陪著呢。”

杜汐聽言,也連忙說,“是,大嫂今日一定也很勞累,不必管我,快回去歇一會兒吧。”

陶邀淺淺彎唇,穩穩坐著沒動。

“無妨,人多了也熱鬧,想來五弟很快也就回來了,我再陪你們聊一會兒。”

陶邀喜歡熱鬧嗎?

並不。

但她還是坐到了尹延昳回來後,才同其他人一起,起身離開。

到岔路口跟人分開,主僕倆回到主院,一進屋,她臉上掛著的笑才瞬間落下來,一手扶腰,一手揉了揉酸澀的脖頸。

錦俏見狀嘆了口氣,出門喊了穀雨去讓人燒熱水送進屋,又進來幫著陶邀拆頭上的髮飾。

主僕倆多年默契,心照不宣,都沒開口多說一個字。

沐浴過後,陶邀爬上床,什麼都不想管了,倒頭就睡了過去。

——

天色漸暗,今日的喜宴總算告一段落。

尹延君安置完賓客回到主院時,進屋見陶邀還沒醒,也沒去喚她。

反正他飲了酒,這會兒也還不餓,便讓她多睡會兒,晚膳可以晚些用。

這麼打算著,他轉頭去了內書房沐浴更衣。

此時的萱室這邊,尹老夫人也剛剛洗漱更衣過,在榻上坐下捧了盞茶歇息。

她今日心情還算尚好,雖是累了,但這會兒面上還掛著笑。

胡姑姑看了一眼,斟酌著開口說道。

“老奴還沒去看五奶奶,就聽說夫人已經給送了吃的過去,在那邊待到五公子回去了,才回了主院。”

尹老夫人聽罷,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意興闌珊地冷哼一聲。

“你不提她還好,你一提我就來氣!”

‘哐’地一聲撂下茶盞,也不喝了。

胡姑姑嘆了一聲,撿起榻角的扇子,上前替她打扇。

“氣什麼呢?您還氣的著夫人?”

“氣他們兩口子!”

尹老夫人橫眉豎目,沒好氣道。

“簡直豈有此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只想到他媳婦兒的臉面,可曾為我這個母親想想?!高堂尚在,一個兒媳婦兒怎配同我平起平坐!”

胡姑姑抿抿唇,聲音放輕,“宗主說的也沒錯,那當年,您的確是坐在老宗主身邊,受過幾位宗親弟媳的禮拜...”

“那能一樣嗎!?我上頭無公婆,是這清麗府主母,那些族親請我和老宗主前去,那是為了要老宗主和我給他們做臉面!延君和阿昳那是嫡親的兄弟!我這個做母親的還健在呢!”

胡姑姑噎了噎,好聲好氣地哄勸。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您也不必再這麼上火,再言之,夫人也是聽宗主的,老奴看夫人還是好的,至少知道親近妯娌。”

尹老夫人身子斜倚,鼻腔裡冷嗤一聲。

“阿昳媳婦兒能跟別的妯娌一樣?她做長嫂,關照弟媳還不應該?”

胡姑姑看她一眼,噤了聲。

也不試圖說什麼了。

反正老夫人就這麼個性子,她不高興的時候,勸什麼都聽不進去。

只聽尹老夫人自接自話兒,“做宗主夫人,就該有宗主夫人的氣度,她若是敢帶頭給弟媳下馬威,那才是讓人看笑話。”

“算了,大喜的日子,我也懶得多計較,現今就等阿昳小兩口兒日子過起來,早日開枝散葉,我也就了卻一樁心頭大事了。”

胡姑姑聽言,趁機轉移話題。

“那薛府那個......”

尹老夫人面若寒霜,“先不管她,能清靜一日是一日。”

胡姑姑輕輕點頭。

——

陶邀在睡夢中一陣窒息憋醒,思緒迷迷糊糊回籠,先嗅到清冽的酒氣摻和著熟悉的松香,唇上是溫柔纏覆的觸感。

她眼睛都沒睜,上挑的眼尾便已經彎出笑弧,手臂也自發的挽抱回去,笑聲輕細。

“宗主~”

尹延君沐浴過,髮梢上的溼意還未乾,內裳也穿的鬆散。

聽見她呢喃笑囈,知道人醒了,將懷裡人捲了卷抱緊,細細啄吻沿著她唇畔,腮頰,滑落進頸側肩窩。

陶邀癢的不得了,被他鬧得睜開眼,又氣又笑的扯他耳朵。

“擾人清夢,討不討厭?”

男人低輕悶笑,重新在她唇上親了兩口,抱孩子似的將她橫抱在臂彎裡,溫潤褐瞳笑凝著對視上她漂亮的眸子。

“月上中梢了,再睡可就錯過晚膳了。”

陶邀扭頭看了看帳外天色,見屋裡已經燈火通明。

她窩在男人懷裡徐徐伸了個懶腰,一手掩唇打了個哈欠,才淚汪汪地說。

“我一點都不餓。”

“一日三餐為人之根本,既然醒了,不餓也要吃一些。”

他不由分說,將人扶抱著坐好,彎腰拎起床邊繡花鞋,握著她一隻小巧玉足輕輕套進去。

陶邀撐著手臂,見狀笑盈盈的配合著他,將另一隻鞋也穿好。

“宗主何時回來的?”

“天黑前。”

尹延君站起身,握住她手腕將人拉起來,牽著往外室走。

“岳父大人今日被人圍著敬酒,一時高興,喝的有些多,我將他送回去照料好了,等他睡下才回來。”

陶邀挽住他臂彎,聽罷一聲感嘆。

“一個女婿半個兒,這話果然沒錯。”

尹延君笑了一聲,扶她在膳桌前坐好,先盛了碗湯遞過去。

“先喝些湯順順喉。”

陶邀剛接過碗,湯勺都還沒送進嘴裡。

就見堂屋簾子一掀,齊麟健步如飛的衝進來,神情肅穆,少見的有些失態。

“宗主!故淵王氏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