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當日,她耗費心力,整整雕刻了四五日的玉鐲,卻被那眉眼嬌矜的紅裙少女伸出指尖拿起來,把玩片刻,嗤之以鼻。
“這樣粗糙的玩意兒……也只有你,才會當做寶物。”
話音落下,那隻青玉鐲便被輕輕擲到地上,發出不高不低的一聲脆響。
那隻鐲子應聲而碎。
原本安靜站著的少女微微頓住,抬起眼眸來,落在四公主身上。
她原本不想理論,只是這樣的事情實在出現太多次,這口氣梗在心口,實在叫人委屈。
“殿下不喜歡……”她嗓音壓抑著輕微的顫意,娓娓道來,“也不必將它摔碎,我再去尋好的禮物來便是。”
這好歹是她的心意,怎麼好就如同草芥一般打碎呢?
話音落下,少女抿住唇,卻是冷笑一聲,上前幾步,伸出指尖推上她的肩頭。
“我是公主,你不過一個小小臣女,我是君主,你是臣民,我想怎麼做便怎麼做,輪不著你來教訓我!”
可喬吟的話,實則也說不上是教訓。
少女猝不及防,只覺一時混沌,耳畔響起驚呼聲,她站立不住,瞬間墜入湖水中。
“嘩啦——”
她闔上雙眸,意識微微懵懂不清,清醒的最後一秒,瞥見一抹身影入水,朝自已游來。
她在清醒之際,便感覺自已趴伏在一人寬闊的肩背上。
少女的指尖不自覺地攥緊對方的袖角,她渾身溼透,緩緩撩起眼睫時,掠過對方緊繃著的俊朗側臉。
她輕輕抿住唇瓣,便見那紅裙少女神色間稍顯慌亂地走上前來,唇瓣蠕動著似乎想要解釋。
“三皇兄……”
一語未了,少年淡淡瞥過她一眼,語氣波瀾不驚。
“晴禾如今大了,本事也愈發長進了。”
只是丟下如此一言,便揹著少女離去,徒留四公主面色難看地站在原地。
過了幾日,高燒養病中的喬吟便聽聞四公主因心氣不順打了一宮女六十大板,還罰那無辜宮女在日頭正烈時跪在御花園中四個時辰,害得對方險些丟了半條性命。
被經過的太后恰好撞見,太后深居簡出,常年吃齋唸佛,見那宮女滿身是血,嚇得心悸發作,連忙傳召太醫。
天子聽聞此事忙趕去探望,又訓斥四公主“蠻橫無理”。
彼時西南大旱,天災人禍,民間人怨沸騰。太后正在為此事積德行善,四公主恰好撞上這檔口,便被罰離宮去寺廟清修了。
如今想來,許多回被為難的場面,都離不開青年的解圍。
她自舊夢中緩過神來,便見室內已然一片忙亂。
面龐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青年安靜地倚靠在榻上,他額間沁出微汗,褲腿露出一截小腿來,肌膚上被咬出兩個深洞,淌著一縷鮮血。
“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遲疑著邁步上前,想要幫些什麼忙。婢女端著湯藥,怎麼也灌不進青年唇中去。
喬吟才張開唇瓣,便見對方轉向自已,低聲開口。
“殿下是為救娘子而受傷,想必跟娘子感情深厚……不如娘子一試?”
喬吟望向榻上雙眸緊閉的青年,輕輕吸氣,伸出指尖接過來。
“……我試一試。”
她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輕聲細語道:“……殿下,該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