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吟腳步微滯，她恍惚之間，還以為身處夢境。
這一聲“阿吟”，上一回他這樣喚自已，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這世上有些事情如此奇異，她以為自已早便將李奉忘卻得一乾二淨。
可是還沒有——當他輕喚，她的腳尖連半步都邁不出去。
少女深深地吸一口氣，方才迴轉過身來，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時隔三年相見，青年似乎愈發沉穩了些，從前那些蘊含在他眉間的傲氣都被很好地藏起，他像是脫胎換骨一般沉靜如海。
“殿下勿怪。”她口吻冷淡，彷彿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您突然到訪，我這裡沒有好茶點招待。”
他沉默幾息，方才低聲道：“不需要那些。”
他們之間，向來連那層故作平靜的窗戶紙也不存在。
“哦？”少女總覺得自已一對上他，便變得分外刻薄起來，她雙手環抱，唇瓣勾勒出譏諷的弧度，“殿下深夜前來，是想做什麼呢？”
青年緩步上前，朝她遲疑著伸出指尖，似乎想要落在對方側臉垂落的一縷青絲間。
卻被少女偏過頭，輕輕躲開了。
“殿下自重。”
他只覺喉間乾澀：“我……”只是想替你理一理髮絲罷了。
可顯然如今喬吟已經不需要了。
“轟隆隆——”室內寂靜無聲，外頭卻是天色昏沉，幾道驚雷響起，風聲大作。
青年這時，似乎才找回自已的嗓音，輕聲開口道：“雨很大，我送你回家吧……”
少女指尖握著油紙傘，輕輕搖頭：“不必了。”
她轉過身，朝屋外走去。青年忍不住跟上，勸道：“很危險……”
話音未落，他便聽見耳畔響起少女一道略顯驚訝的嗓音響起。
“你怎麼來了？”
他頓住腳步，立在原地，抬起雙眸，輕顫著的眸光落在少女面前的年輕郎君身上，呼吸都有些牽扯著的酸澀。
那郎君著一襲月白色羅衫，衣襬都被雨水淋溼了，卻撐著傘朝少女微微一笑，無奈道：“聽哥哥說你遲遲未歸，我不放心。”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那位郎君身上，流露出好奇之色。
“這位是……”
他只將眸光輕輕籠罩在少女身上，卻聽見對方清晰的嗓音響起。
“南國三皇子殿下，許是恰巧經過……我也不太熟悉。”
一把偌大的油紙傘底下罩著兩個人，雨聲嘩啦作響，傘下卻像是異樣的空間，跟周圍隔絕開來。
喬吟低垂著眼睫，緩慢地往前走著，卻聽見身旁郎君的一道低聲詢問。
“那個人……跟你感情很深吧？”
她恍惚回神，卻是輕輕抿起唇瓣，倒也沒有力氣反駁，只是輕聲問：“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不必矇騙我，”他輕聲的話語猶如一聲嘆息，“只需看一眼他望著你的神色，傻子才會看不出來。”
是嗎？她想，北國的雪越下越大，幾乎要將她的過往都深埋了。
晚間，她平躺在榻間，聽見外間青年平緩的呼吸聲，緩緩翻了個身，垂下眼睫，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個關於許久以前的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