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公雞剛打鳴,紀長風便起了床。

“唔……”言枳睡眠淺,迷迷糊糊覺得身邊一涼,也跟著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發瑟的眼睛,半睜眼就見紀長風在床邊穿衣裳,他抱著被子坐起,“怎麼起這麼早?”

紀長風穿好衣衫,回頭就見言枳頂著個雞窩頭,半夢半醒地跟他說話,沒忍住伸手在那柔軟的發頂上揉了揉,語氣溫柔,“你睡你的,我去趟鎮上,很快回來。你有什麼想要的?”

“沒有。”言枳打著哈欠,又抱著被子躺下了。

“路上小心。”

“嗯。”紀長風愛極了言枳現在的樣子,沒有小心翼翼,兩人倒像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生活平淡又美好。

言枳睡得迷糊,都不知道紀長風是什麼時候走的,他醒來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屋外太陽剛剛升起,幾縷清風透過虛掩的門縫鑽了進來,言枳穿了外衫,下床出門。

紀長風走時給他溫了水,倒也不用他再生火燒水了。

言枳洗漱完,在院子裡靜坐了片刻,已經是四月初一了,他與紀長風的婚事定在了四月初五,到了那日,他便能堂堂正正的做紀長風的夫郎了。

想到這,言枳心中又激動又羞澀。

紀長風待他好極了,他這幾個月過得恍恍惚惚的,高興得腦子都不清醒了。

“枳兒,醒了嗎?”

屋裡傳來趙氏的聲音。

“醒了娘。”言枳起身,打了盆熱水端進屋給趙氏洗臉。

“我瞧外面太陽不錯,扶我出去坐坐吧。”

“好。小心。”

經過這幾個月的治療,趙氏的眼睛隱隱有痊癒的跡象,一個月前可以模糊的看清一些東西了。

“娘你坐這,我去煮飯。”

言枳搬了小馬紮放到枝繁葉茂的柿子樹下,安頓好趙氏後去生火煮飯。

他來了以後,紀長風便不用一邊照顧娘一邊賺錢了,有了更多精力安心打獵,日子也比以前好過多了,不像言枳剛來那會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十天半個月吃不上一次肉。

現在他們吃穿不成問題,不過紀長風低調,只給他跟娘置辦了一套新衣裳,他自己倒不捨得花錢,也不想太過招搖惹人紅眼。

兩人只想關起門來過日子,平平淡淡的就好,儘管如此,還是會有人明裡暗裡來打探口風。

言枳偶爾跟同村的哥兒去河邊浣衣,他們會拐彎抹角地打聽他家是不是得了什麼意外之財?打聽言枳的身世,打聽紀長風是不是有打獵的妙招?

每到這個時候,言枳都只笑笑不說話。他們那麼追問,無非就是紀長風翻新了房屋,又蓋了間耳房,惹人眼紅了。

其實紀長風賺的這點錢跟別人家的相比不算什麼,但總有人著急,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過得好。

“喲,趙嫂子今日怎地露面了?”家裡的圍牆不高,來往的人踮踮腳就能看到院子裡的情狀。

趙里正家的妯娌倆正準備去山上,路過紀家大門,聞著院子裡傳出來的香味,忍不住往裡面瞧了一眼,見紀長風他娘正在曬太陽,忍不住開了口。

言枳聽到動靜,放下手頭上的活轉身看了一眼,見兩人沒有立刻離開的打算,便走到了趙氏身後給她介紹來人。

“娘,是趙家的王嬸子跟二嬸子。”

“咦,是你們呀!”趙氏臉上也多了些笑意,當年她眼睛還沒失明時,跟兩人也有過交往。

“是的咧。”大趙氏王紅見趙氏長年不見陽光,面板白皙,不跟她們這些常年幹活的人,皮糙肉厚的,不禁有些羨慕。

“我瞧著嫂子臉色紅潤,想來是喜事將近。”言枳跟紀長風的婚事已經在村裡傳遍了。

“是的哩。”趙氏也不遮掩,抓住言枳的手拍了拍,笑道,“枳哥兒是個好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他來了以後,家裡順心如意。”

“紀小子也是個能幹的,真讓人羨慕。”趙二寶家的小趙氏張菊蘭在旁邊幽幽開口。

她說的是實話,紀家之前落魄,是因為紀長風要照顧趙氏,如今趙氏有言枳照顧了,紀長風便能放手去幹了,這生活條件也是天差地別了。

“確實哩。”趙氏順著她的話回答。

“你們聽說了嗎?周大家那孩子,青哥兒,因著之前汙衊枳哥兒的事情,被週三叔指給了隔壁林家的那漢子。”小趙氏這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言枳聽的,但是聽得言枳心裡一驚,手也跟著一顫。

紀長風讓他不用管外面的事情,他便也不管不問,還是剛知道此事。

“是嗎?不知道的哩。”趙氏知道言枳心中不舒服,便主動開口解圍,“可惜了青哥兒那孩子了。”

“正是這麼說呢!”

說到這個,大趙氏的話匣子就開啟了,“那小周氏就是看著他孃家的哥哥討不到老婆,又欺負這周大一家子老實,竟把青哥兒許給那種爛人,真是狠心!”

大趙氏每說一句話,言枳心頭就跟著一跳,趙氏拍了拍他的手安撫。

“青哥兒那孩子本性不壞,就是性子軟,被人利用了當刀子使。”

趙氏雖眼瞎,但是心裡跟明鏡似的,大趙氏這話裡話外都在試探自己,但此事她都心知肚明,她兒子紀長風才是被當刀子使的那個。

此事本與言枳無關,為何會突然牽扯到言枳身上?

周青就算被打,為什麼要汙衊偷漢子的人是言枳?

其他人看不出來,但她可是趙婉,紀家浸淫官場多年,她周尋於形形色色的人事中,若是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那真是枉做了紀家主母多年。

小周氏一直對周大一家各種打壓,瞧不起周大一家,對周青更是動則打罵,周青知道小周氏不喜歡言枳,便故意讓她意外言枳偷漢子,讓她來鬧事,最後事情水落石出,就算打壓不了小周氏,也能搓一搓她的銳氣。

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言枳心思單純,這些事情他不用知道。

而且周青這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自己把自己作進去,也算是報應。

兩人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說完見趙氏閉著眼睛不說話,只得尷尬地笑了笑,道,“我們還要到山上去,便不耽擱了,你好生休息。”

“都混到這田地了,裝什麼清高!”小趙氏見趙氏完全不聽她們說,走了一把回頭往紀家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滿臉怨毒地低罵道。

“你跟一個瞎子計較什麼?”大趙氏明顯就更看得開一些,彎腰撿了一根木棍杵著。

被大趙氏這麼一說,小趙氏心裡也舒坦了不少,但想到趙氏那傲慢的態度,心中還是又氣,卻也只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一走,言枳又回頭做起了剛才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