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出去了。”沈雲從屋裡走出。
“我……我就只是出去玩玩兒，又不做什麼……”喬小舟心虛地挪開目光。
“天色已經晚了，不是告訴過你晚上不要出去的嗎？”
“可是這附近又沒有危險啊！我就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你管那麼寬幹嘛！”
喬小舟說完才反應過來，她的情緒有些過激了。沈雲望著她，終究沒說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喬小舟心裡不安的情緒稍稍壓了下去，她撇了撇嘴，“……才不要你擔心。”
“……”
喬小舟又煩躁了起來。
又是這樣！為什麼她總是動不動就沉默不說話！好歹跟她吵一吵啊！
“我最近賺了一些錢。”沈雲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你、你又去獵殺魔獸了啊？”
“嗯，過不久，你就可以離開了。”
“真的嗎？太好了！”喬小舟高興地湊到了沈雲身邊，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而下一刻她又想起剛才對沈雲說的話，不禁尷尬地挪了回去，“謝謝你啊……”
“沒事。”沈雲搖了搖頭，“對了……”
沈雲正想說什麼。
下一刻，她猛地站了起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正衝著這邊快速走過來！
“走！”她拉起喬小舟的手。
“怎麼了？”喬小舟左顧右盼，也聽到了那股腳步聲，不由慌張起來，“好、好多人！是衝著我們……？？”
“先躲起來。”
沈雲示意喬小舟帶上武器，拉著她的手從後門繞過去，躲在了一邊。
因喬小舟最近訓練的不錯，已經基本掌握技巧，沈雲將那把劍拿去開鋒了一下。
而此時，腳步聲也正式在她家門口前停下。
“老大，屋子裡沒人！”“老大，這邊也沒人！”
“繼續搜，違抗協會規矩的傢伙，都應該被正義懲治。”
兩人屏住呼吸，偷溜了出去。
而喬小舟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連腳步都輕浮了起來。
“不要說話，我們出去找家旅館住下，之後的事情我來解決。”沈雲扭頭小聲提醒。
“……”喬小舟緩緩將手抽出來，她抿緊唇，對上沈雲的眼睛質問道，“你……你真的造假了嗎？”
“？”沈雲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麼？”
“我明明……我明明那麼信任你！！”喬小舟陡然提高的音量，瞬間引起了那幾個護衛軍的注意。
“在那邊！她們逃到那邊去了！”
“你找死嗎！？”沈雲不可置信，拉著她就趕緊撤離。
可喬小舟卻一把甩開她的手失控大吼道，“是啊！我是找死！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快走！他們追過來了！！”
“我不走！！要死你去死吧！！”喬小舟嘶吼一聲，用力哭喊著，一劍朝沈雲捅了過去！
“！！！”
劍身捅進她的身體。
沈雲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喬小舟頭暈目眩，拿劍的手顫抖不已。
卡林列說，沈雲很有可能造假……很有可能，會引來追兵……
而追兵真的來了。
沈雲，真的有造假。
而她，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因為真心被利用的憤怒，沒多思考之下便動了殺手。
用她的劍，她教的招式。
此時喬小舟站在原地，才意識到。
她好像殺人了。
殺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對自己很好的人。
……
她的指尖在顫抖。
“哐當。”
“我……我……”喬小舟發愣地手指顫抖，她撲倒在地，慌張晃動著她的肩膀，“沈雲……沈雲！！你怎麼了……你怎麼倒下了啊……”
而這時，腳步聲停頓在身後。
護衛一把拉起喬小舟的領子，將她整個人都拖了起來，“老大，找到一個！”護衛又仔細看了看，“咦，這個……”
喬小舟劇烈掙扎起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沈雲……沈雲……”
“喂，好像少了一個啊，這怎麼辦？”
“老大又沒說一定要活的，死了就死了唄。”
“真有意思，這兩個小孩兒還自己內訌起來了。”
喬小舟腦子裡嗡嗡作響，她鼻涕眼淚流了一把，眼眶通紅，根本聽不清幾個護衛說了什麼。
她這才漸漸回憶起來。
天冷了，沈雲會給她買新衣服，做暖手袋給她用。
沈雲總是一遍一遍地詢問她去了哪裡，她感到厭煩，但沈雲也總是會說，玩吧，記得早點回來。
沈雲很關心她，教她防身，教她做飯，教她如何捕捉老鼠。
一開始她很怕蟲子，但有沈雲在，她漸漸地學會了用手拍蟑螂也不嫌髒。
有沈雲在，她總是很安心。
但那人現在躺在了地上。
因為她。
“怎麼會啊……我沒有想殺你，我沒有想殺你啊……”
“沈雲，你快起來，我錯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她被護衛抓在手裡，無神盯著地上躺著的女孩，被捅傷的部位流出一片血跡，將這片泥土都染成了血褐色。
令喬小舟回過神的，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少年的腳停在了沈雲跟前。
然後一腳踩在了她頭上！
“！！！”
他甚至踩著她的頭碾了碾，鞋底上的泥土蹭在她頭髮上，令她看上去更髒了。
喬小舟失聲喊道，“不要……！！她已經流了很多血了，不要踩了！！”
卡林列輕笑一聲，回頭望向她，“可是，她的血不是你捅出來的嗎？”
喬小舟愣住了。
“是你……騙我的人，是你……？”
“人面獸心的人，有很多……”卡林列笑著，“我可沒說是哪一個。”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誘騙我的！！！”喬小舟瞪大眼睛，這一刻，卡林列說的話在她耳邊變得清晰起來，都隨著沈雲流出的血液蔓延而逐漸變成黑色。
那張輕笑著的臉是無比諷刺。
他從護衛身邊走過，漫不經心道，“那又怎樣呢？”
“啊，你想說，是我騙了你，所以她就不是你殺的了？”卡林列眉宇輕佻，看向地面，“看看，這麼大個窟窿。”
“你捅的。”
“你不要再說了！！”
“這位小姐似乎精神狀態不太好呢……”卡林列嘆了口氣。
護衛軍瞬間明白。
“別喊了！再喊我就把你舌頭拔了，聽見沒有！”他們上前將喬小舟禁錮起來。
“帶回去吧，這一個我來處理。”
“是！”
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漸漸平靜。
卡林列蹲下身，手指插進沈雲的頭髮裡，他拽住女孩的頭髮，一把將她腦袋提了起來。
沈雲蒼白稚嫩的臉被泥灰蹭的抹黑，她微微張開眼皮，身體上的疼痛令她幾次欲說，卻張不開口。
卡林列笑著，他穿著乾淨的制服，仔細看了著眼前渾身髒亂不堪，傷口處正往外涓涓流血的女孩，他不緊不慢道，“如果有一天，你陷入絕境……”
“選我，或者自取滅亡。”
“你選哪個？”
熟悉的問話，似乎蓄謀已久。
她眼神渙散，乾巴的嘴皮破裂，虛弱到奄奄一息，幾乎已經半隻腳踏入了棺材，只有鮮血為她平添幾分色彩。
女孩的嘴唇動了動。
她說。
“選……你……”
……
她望向灰黑色的天空。
伸手不見五指。
明明沒有那麼黑，明明看見了光亮。
但是好像，她已經看不見自己。
她躺在焦褐色的土地，耳鳴中好似有誰在呼喚她。
熟悉的，親切的聲音。
有人說她膽大妄為。
有人說她舉止粗魯，沒個女生樣。
有人說她太我行我素，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
有人說，她就應該去死。
她想起來了。
那道熟悉的聲音說了什麼。
她說。
“活下去。”
